多婕顰眉,有點不明白他的意思,于是走去探究竟。
診療室里,梁望月站在打開門的桃木櫃中間,正拿著什麼東西。那桃木櫃原本是用來收放醫療用具的,真不知道梁望月進駐之後,里面又藏了什麼?
多婕走到他背後,說︰「我得找到妥妥把自己的醫療皮箱換回來--」
梁望月突然轉過身。「妳的皮箱在這兒。」他提高一只皮箱。
多婕眨了眨美眸,難以置信般地盯著他手上的皮箱。
梁望月提著皮箱,走到窗邊的大理石桌。多婕看一下敞開的桃木櫃里,似乎東西都還在。
他的聲音馬上傳來︰「我至少是個獸醫,絕對不會亂丟醫療用具。」
多婕垂眸,關上櫃門。
梁望月坐在那張斑馬紋單椅,把皮箱放上桌,長指摩著皮箱側邊。多婕看著他的動作走過去,他模的那個地方,烙了她的名字。
他說︰「我很早就知道『多婕』了。」他對她的感覺絕對是開始于一見鐘情之前。
「但你卻沒在我第一次來時,把皮箱還我。」多婕微微一笑。
「那是因為妳想跟我一起去野放聖徒。」梁望月笑笑地答道,取走她手中的皮箱,將桌上的推給她。
多婕站在他身旁,打開自己的醫療皮箱檢視。
「我用過幾次。」多婕什麼都沒問,梁望月自己就先招了。
「是用在人身上,還是動物?」多婕拿起一把手術刀,瞧了瞧。她的臉、他的臉,像在小小的刀面結合般地閃掠而過。
「都有。」梁望月撇嘴。「人和動物都一樣。」
她笑了起來。人和動物都一樣。這句話應該是他的名言。「好吧……既然如此,你的傷今天還沒換藥,我來看看嗯。」她從皮箱拿出藥品、鑷子、剪刀和繃帶。
梁望月無所謂地笑了笑,卷起衣袖,將手放上桌。
多婕戴上手套。一陣馬匹嘶鳴裹在忒楞楞的風聲中,從花園傳來。
「望月哥!你在不在?」好幾個嗓音急聲大喊著。「望月哥!桃子受傷了!快來人啊!望月哥--」
梁望月看了多婕一眼,站起身,與多婕一起跨出落地門外。
一群男人像突起的旋風騎著馬沖進花園草坪。看到梁望月,男人們比軍隊還整齊地同時跳下馬背,抱著一個女孩跑過來。
「望月哥,桃子從采果梯上跌落--」
「她額頭撞到石塊--」
「滿臉是血--」
「進來再說。」梁望月打斷男人們七嘴八舌的報告,拉著多婕回身進屋。
馬隊的大男人們來匆匆去匆匆,因為傷患是農牧場主人陶垚農的妹妹--陶子墨,所以這些陶垚農的「手下」特別緊張、沈不住氣,連基本的止血都沒做,就騎著馬,將小女孩從果園一路顛到醫護所來。
「梁大哥……」男人們留下一名叫米夏的大女孩在醫護所听候差遣、照顧受傷的小女孩。「桃子……桃子會不會……會不會有事……」但這大女孩被小女孩受傷的事嚇壞了,哭得淚漣漣,恐怕連自己都照顧不了,卻還想進副診療室陪小女孩治療傷口。
梁望月擋在診療室門前,推推眼鏡,抿直的唇很嚴肅。「滿頭滿臉的血,怎麼會沒事。」
米夏頓了頓,拾眸看梁望月表情深凝的臉容,嗚地一聲哭得更加淒慘。
「梁先生--」多婕悶悶的叫喚嗓音從副診療室里傳出來。「請你進來幫個忙,好嗎?」
梁望月應了聲,將米夏拉到牆邊椅座。「乖乖坐在這兒等。妳可以祈禱或做些什麼事,就是別再哭。」說完,他走進副診療室門內。
多婕坐在診療台前頭,正在為小女孩清洗傷口、打麻醉針,听到他的腳步聲,她昂起戴著口罩的臉,看見他唇角噙著笑。有時候,他真的是有點深沈、壞心眼,就像她第一次遇見他時,他既沒告訴她,宇妥不在這醫護所,也沒將她的醫療皮箱還她,甚至居心叵測地對她提出野放聖徒的邀請。現在,他竟然故意說話嚇門外那個擔心害怕的大女孩。
多婕有些失笑地搖搖頭。
「為了避免她進來礙事,我不得不那麼對她說。」梁望月知道她搖頭是什麼意思,馬上給了一個合宜的解釋。
「嗯。好吧。」多婕接受他的說法,道︰「子墨好像很緊張,你來跟她說說話。」
梁望月走到診療台邊。躺在床台上的小女孩,臉部被布塊遮了大半,雙手抱著一顆水蜜桃,似乎沒有松手的跡象。梁望月輕輕掀開布塊一角,小女孩眼楮睜得大大地,沒眨也沒流淚,異常冷靜證明她受了不小的驚嚇。
「子墨,妳到果園摘水蜜桃呀,有沒有要摘給望月哥哥的--」梁望月握著她的小手。小女孩臉上雖無反應,雙手卻慢慢松開。
梁望月接過水蜜桃。
「那是要給哥哥的喔……」小女孩嗓音微弱地開了口。「下次,我再摘給望月哥哥……」
「謝謝。」梁望月頷首,拇指揉揉她的下巴。「妳要不要閉上眼楮休息一下,望月哥哥講故事給妳听。」
陶子墨閉上眼楮。梁望月沈郁的嗓音開始講述一則「螳螂爸爸逃命去」的昆蟲生態故事--
螳螂爸爸和螳螂媽媽結婚後,螳螂媽媽生育小寶寶需要體力,必須把螳螂爸爸當食物吃了,這是螳螂世界的生物規則。有一只螳螂爸爸卻違反生物規則,希望可以見到自己孩子可愛的模樣,在和螳螂媽媽結婚後,就展開保命大逃亡,沒想到,螳螂媽媽沒獲得足夠的養分,還沒生出小寶寶,就筋疲力竭死掉了……螳螂爸爸面臨家破妻亡,好不淒慘。
這不是一則有趣的故事。陶子墨听不到一半,就睡著了。
多婕縫合了她的傷口,抬眸瞅梁望月一眼。「就算雌螳螂把雄螳螂吃了,產完卵後,一樣會筋疲力竭而亡嗯?」
梁望月垂眸,盯著陶子墨的睡臉。「螳螂世界很殘酷……說給孩子听的故事,總得改一下,比較可愛好听。」
多婕笑了起來。「我不覺得你改得可愛好听了……」她摘下口罩和手套,站起身,走到窗邊洗手台洗手。「不過,你的催眠功力不錯。」
梁望月撇唇笑了笑。「幸好有妳在,要不,由我這個獸醫幫子墨縫合傷口,留下丑陋的疤,Famer肯定不會放過我。」
多婕轉身,撥撥長發,看了看四周。這醫護所的主要診療室成了他的私人空間,被移走的醫療器材原來都在這副診療室里。「看樣子,你還是有盡到醫師職責。」她望向他。
「寄人籬下,多少得做點事。」梁望月聳聳肩。「子墨隔壁那座台子躺過剛出生的小羊、被馬兒踩傷的黑貓、被聖徒的媽咬傷的豬仔,還有聖徒自己……」他指著一座特殊台子說道。
多婕紅唇微揚。「還好你不全然講求『人和動物都一樣』。」她走回醫療台邊,看著已然沈睡的陶子墨。「應該還有房間可以讓子墨休息嗯……」
「當然。」梁望月溫柔一笑,走過去,小心地移動陶子墨,用擔架床推著她離開副診療室。
多婕走在後面,看著他的寬大背影。他說故事安撫陶子墨時,使她想起他和多聞相處的情形……他對動物、對孩子,似乎有極大的耐心,或許他將來會是個好父親……雖然他說的故事一點也不有趣……呵。
多婕輕笑,眉眼間浮現了迷人的風韻,像是一種墜入愛河的幸福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