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先祐皺緊眉頭。「你跟我們回台灣,」怕堂弟借口月兌逃,他下了決心。「一切我會吩咐羅恆處理。」
「也好,反正丟座礦山對祭家不算什麼。」祭元祠淡淡說了句。「何況這‘敗家’記錄會在你名下呵——」悠然走出棚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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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利地送走祭元祠,古怡童回到家,發現丈夫的「情婦」杜露住進了江百川的房室。
結婚這麼多年,她第一次進丈夫的房間。
江百川的床上只有一顆枕頭,上頭掉著女人細細的發絲,床被充滿淡雅的幽香,像是薄弱了的百合味兒。一件美麗精致的衣衫折腰放在床尾凳。古怡童拿起枕畔的留言紙,循著嘔吐聲走到浴室。
嬌弱的身影罩著男性睡袍,伏在洗手台,劇烈干嘔。古怡童眸光閃了閃,稍早祭先祐枯送她回來的路上,她也是如此。
「你懷孕了。」話語不自覺溜出口。
杜露明顯嚇了一跳,抬頭對上鏡中的古怡童。
迸怡童看著她蒼白的臉,內心同情,美顏上卻是一片故做的漠然。「他知道你懷了他的孩子嗎?」
「我還沒告訴他。」杜露毫不回避她這個「元配」的問話。
迸怡童走近她,看見她身上的吻痕。「為什麼不跟他說呢?他讓你住下來,你有的是機會可以告訴他,將‘為人父’的消息……或者,要我幫你轉告他?」
「古小姐不必費心我的事!再怎麼說,這個孩子跟古小姐一點關系也沒有!」杜露嗓音緊繃,轉身面對她。
傻女人!她完完全全將自己奉獻給了「絕情」的江百川了!古怡童激動地理破了手中的留言紙。「在這屋里,也只準許你叫我‘江太太’或‘江夫人’!」與其讓社露沉迷而後遭江百川傷害,不如讓她這個「元配」先將她逼走。
杜露的臉更顯蒼白,雙唇僵硬地開合。「……江……夫人——我現在就離開。」
「何必走呢?」古怡童知道杜露不願意,同樣身為女人,她得下猛藥讓杜露清醒。「他寫得很清楚——他回來要看到你,不是嗎?我可不是來趕你的,房間是他的,你盡可待在這兒,別出房門,反正他要你!但孩子的事,你最好跟他說清楚,他是個絕情人,‘要女人’可不一定要孩子!」
這樣點明江百川對杜露只是「欲」不是「愛」,也許真的刺激了、沒一會兒,杜露這個「情婦」便在「元配」面前暈厥過去。
沒想到,古怡童意外地激出了江百川的真情——
那天古怡童親眼目睹江百川中斷重要會議,飛車趕回,憂心忡忡地抱起昏倒在地的社露,並且疾言厲色地警告她這個「元配」。
祭先祐說,江百川「成就欲」極強,會為一個女人,讓家族長輩記一筆「不稱職」,可見他是愛杜露的。
雖然如此,可她仍憂慮了好幾天。「那個男人真的會愛杜露嗎?如果他愛社霹,就該早早與我離婚!」
躺在祭先祐臂彎,她仰望天窗外沒有星子的夜空。心中有些遺憾,醫院檢查的結果,她懷了身孕,月復中已孕育和祭先祐的愛情結晶,但與江百川離婚的心願卻不得圓。
祭先祐牽系她的手,大掌覆著他的小骯,道︰「別煩惱不必要的事,當心自己的身體。」
她在他懷里轉身看他,神情溫婉;像在笑但沒有。
祭先祐吻吻她,知道這個小女人在意著他——在意著自己所愛的男人。
「我要完完全全成為你的妻和孩子的母親!」她對他說,小臉深情蜜意。
「你是呀!我‘立名’的妻——」祭先祐擁緊她許久,仿佛要將她揉進骨血里,永遠融合般。
「先祐——」她輕叫,肚子在這時發出低嗚。
祭先祐放開她,寵溺地笑著。「餓了?」白天,她的胃口總是不好,常到了夜晚,想吃些特別的東西。
「我懷念那一年在‘龍鱗湖’別墅的‘八寶銀芽’……」她說得含蓄。
祭先祐笑逐顏開,朗朗出聲。
她耳根沁紅,低語︰「很難嗎?」
他搖頭,掀被下床,往樓-梯走,一面回頭對她說︰「一通電話就能叫祭家飯店的廚子完成。」祭家在台灣有飯店,她要吃什麼,怎會是難事。
迸怡童看著他偉岸的寬背,覺得自己好愛這個男人,幾乎一刻也不願與他分離。她跟著下床,往樓梯口走,步下樓中樓,听見他在客廳講電話的聲音。
「先祐——」她站在樓梯中段叫他。
他抬頭,看著如仙的地,衣衫輕飄,赤著縴足,手撫流線形的扶把。
他一個眼神,她便急切得想到他身邊。腳下一個踩空,縈繞在耳釁的,是祭先祐焦心的嘶吼;「怡童——」
像是一場夢。摔傷了一條腿,醒來後,什麼都解決了。江百川簽了離婚協議書,要祭先祐帶她離開台灣。
他們沒有馬上離開台灣,因為她的身體狀況還不穩定。幾天後,長輩們找上門,她和江百川用︰了很激烈的方式,為彼此留了台階——他們當著兩家長輩面前,承認對婚姻的不忠,並且各自與其他男女有了孩子。長輩們氣急敗壞,卻無從怪罪親家,只好宣布與他們月兌離關系,將不肖子女趕出家門,聯姻雖失敗,但兩家的政商關系仍持續。
風風雨雨,一切過去,成了家族罪人,他們一點也不在乎。
「你在台灣的事,老太爺都知道了。」好一陣不見的羅恆,出現在她妊娠二十四周產檢的這天午後。
「不會現在才知道!」祭先祐扶著古怡童走在醫院的長廊,語氣不甚愉悅。老太爺是他的曾祖父,跟精一樣的老人,操弄晚輩如同玩傀儡,他不過是被玩膩而暫時晾著罷,所以這些年能無事地陪在古怡童身邊。
「老人家說你該收心了,」羅恆轉述著長輩的命令。「要我們即刻回海島。」
迸怡童一顫。「我得跟你分開嗎?」
羅恆瞥她一眼。「‘夫人’得一道回去!」
祭先祐握緊她的手。這是當然——如今,她已完完全全是他的妻了。
第十章
這次,她應算是清醒地來祭家海島,沒喝什麼「龍血」,長遠的旅程依舊折騰她,沿途的風光早在她不適的嘔吐聲中,失了美感。游艇靠岸的那一刻,她忘了自已是怎麼下船的,也許是祭先祐抱著她吧!像現在一樣——
祭氏家譜室燈燭紅焰,他們周身繞著一輪光環似。一上高原,就有人通知,要他們到家譜室見「老太爺」。她連喘口氣的機會都沒有,渾身乏力,只能偎在祭先祐懷里。
「當著祖先牌位樓摟抱抱,這是干什麼?」渾厚有力的聲音傳來。
一名發須見白、高大強健的老人從內堂走出來。嚴格說來,老人氣色紅潤、雙眼發亮,強悍的容貌一點也不老,看得出保養得當,健康得很。
「怡童,這是曾祖父。」祭先祐低頭對古怡童說。
老人不滿意地皺扭兩道粗白的眉,坐上香案左邊的龍頭椅座,一副公堂會審的模樣般瞪著站在中央的兩人。「什麼曾祖父!我連她是誰都不知道!」
祭先祐瞟了老人一眼。「怡童是我的妻。」他不相信老人不知道。
老人眸光低斂,朝古怡童端詳。「你越來越不僅規矩了——」出口挑剔,不知在說誰。
迸怡童抬眸迎視老人,沒問好,便輕咳起來。
「喔,是個‘病娃兒’!」老人挑眉,離開座位,穩健地邁開步伐。
「有什麼事,明天隨您命令!現在,我要求讓我妻子先休息!」祭先祐語氣有些凶暴,拍撫古怡童背脊的手卻是溫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