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嚇死了?」杜凝芙簡直不敢相信,因為,孟情芸的反應未免太大了。
「是的,她認不出他是寒兒,指著他的臉因驚嚇過度,而在昏死過去後的不久便斷氣了。」
柳氏凝睇著她的神色,這件事若說出來,不知她是否也會對兒子感到心寒?
「芙兒,寒兒本來不是無情薄義之人,雖然他的感情不似常人般熱烈,卻不至于不近人情、冷若冰霜,一切都是從八年前開始的。」
「這就是他不準我踫他臉的原因,他以為我會被他嚇昏?但我看過他的臉,再多麼駭人,我並沒有如大姐般的昏死,他該相信我的」她的心正絞痛的,她天仙般的容顏向來為她所討厭,這張臉帶給她的羞辱太大了,然而,她完全不知道相公曾有這段悲痛的過往。
他一直在自責著自己因有一張丑陋的臉而害死一條人命,而這條人命還是他的妻子,所以,他從此不信任女人
「芙兒,‘妻子’二字對寒兒來說,悲痛大過于甜蜜,你別怪他冷淡。不過,當初我軟硬兼施地要他討房媳婦。他雖然答應了,卻開了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情芸是我和你們的爹看上的,當時寒兒不表示任何意見,然而這一次,他要求自己挑選媳婦,所以是他自己看上你的。」
柳氏黯然的臉上有了笑意。
「我是他親自挑選的?」她的心怦怦亂跳,紅暈立刻浮上粉頰。
「芙兒,寒兒對你有情無情,總歸是他自己挑選的,但若無丁點好感,他又怎麼會挑你呢?」
「謝謝娘。」她微微一笑,心忖、婆婆待她真好。
柳氏看了一眼桌上的食物,說道︰「吃吧!再不吃身子怎麼受得住?」
「娘,我真的吃不下,我叫小碧扶你回房休息吧!」她轉身去喚了小碧進來。
小碧扶著柳氏剛跨出觀煬樓,柳氏又不放心地回頭。「芙人,多少吃一點。還有,在奴家瓦的誤會,找個時間向寒兒說,他現在氣應該消了點,會听得進去。」
「我知道了。娘你慢走。」
送走了柳氏,她的心情既是沉痛,又是隱約的欣喜。
難怪他不愛她拋頭露面,那是怕勾起他當年的回憶,從此刻起,她絕對不會忘記戴面紗,
而欣喜的是,她是相公挑選的媳婦,她並非糊里糊涂就嫁進易家。
雖然他現在還是不喜歡她,但娘的話讓她心生一一股勇氣,而愛情最需要的就是勇氣。
走出觀場樓,朝著東苑的方向望去,她的蓮步也跟著跨出去在上喜心閣的回廊上遇到長工陳剛,他提著一桶滾燙的熱水走過來。
「少夫人。」隨便點個頭,陳剛的腳步未曾停頓。
「陳剛,你要上喜心閣?」杜凝芙快步地跟上他,面色和悅地問「對呀;水奴姑娘吩咐要熱水,她的脾氣雖然很好,但我可不敢耽誤了。」
「她要熱水做什麼?」陳剛的腳步愈來愈快,她追得有點喘吁吁的。
陳剛終于停下來,輕慢地瞥了她一眼。
听春兒說少夫人有張絕世天仙的容貌,既然長得很漂亮,又為什麼要戴面紗?面紗是遮丑的,而且,再怎麼瞧,他也瞧不出她哪點比得上水奴姑娘,尤其是水奴姑娘那窈窕又不失豐腴的體態,看來比柔弱無骨的少夫人來得美。
這就不能怪少將軍寵愛水奴姑娘,而連看少夫人一眼也不肯了。
「少夫人,別怪小的多嘴,我猜水奴姑娘是要沐浴用的。」
「在大白天里沐浴?」她眨著盈盈秋眸,腦子還轉不過來。
「現在水奴姑娘是在服侍少爺,為了博得少爺歡心,大白天里洗澡也不奇怪。少夫人,我是听差遣辦事的,沒多余的時間陪你.要是讓少爺知道我怠慢了水奴姑娘,恐怕會把我剝下一層皮不可,我走了。」
但陳剛才走了幾步,杜凝芙就叫住他。
「你去忙你的,我來幫你。」說著,她撩起枉袖,從他手中接過水桶。
娘家時,這點粗活兒還難不倒我。」她吃力的提著,卻勉強擠出一抹自信的微笑,然而額際上的薄汗已經不爭氣的慢慢滲了出來。
「好吧!」陳剛賊眼一溜,這個空暇的時間,去找春兒恩愛一番。「少夫人.你可得小心點,這水一定得送到喜心閣去。」他踩著輕快的腳步離去。
杜凝芙小心翼翼的提著熱水桶,這幾天都沒吃東西,本來那麼簡單的活兒,現在卻感到力不從心.因此耗了不少時間,走走停停之後才到喜心閣。
「怎麼是你?」水奴歡喜的神色因她的唐突出現,立刻消失無蹤。
「你要的熱水,我提來了。」她搖搖晃晃的走到帝後,看到一只大木桶。
「你是少夫人,竟為了我做這種事?」’水奴一臉狐疑,環著胸打量著她,一雙媚眼像要將她看穿似的。
「這種活兒在娘家時我常做。」杜凝芙不喜歡她的眼神。
「不像,在你娘家也就算了,但我看得出柳夫人對你視如己出,怎麼舍得讓你受苦?你是來找易將軍的吧?不過很不巧,他出去了。」
「我是來找你的。」她是易家名媒正娶的媳婦,有足夠的立場來找水奴。
「找我?」瞥了一眼滾燙的熱水,水奴的眸中多了幾分防備,在風塵中打滾久了,知道一個痴狂的女人會為了男人做出任何事來。
「你有何企圖?想用熱水燙死我,還是毀我容貌?」
她驚訝地看著水奴,這麼惡毒的念頭從未出現在她的腦中過,她怎麼會去害她呢?
「你想太多了,我不過是想找你說說話。」她還記得那天少將軍剛帶回來的水奴是多麼的善解人意和識大體,沒想到才幾天的工夫,她的轉變怎麼會那麼大?
「說什麼?我和你能說的全是對立的立場。沒有好話可說。」
「我以為你是——」
「杜凝芙,要抓住男人的心,你還不夠格站在我眼前班們弄斧。易將軍這幾天非常愉快,他曾對我說,你無法給予他的,他全在我身上找到了。你回去吧!將軍回來後,還要跟我洗鴛鴦浴呢!」
說著,她自個兒提起熱水往木桶里倒,一個不小心,滾燙的熱水潑在她的雙手,疼得她淒厲尖叫。
「你怎麼了?」」杜凝芙也被熱水濺到水臂,但不及水奴的多。
罷進喜心閣的易戩寒听到水奴慘兮兮的尖叫聲,立刻跨大步跨進了簾後。
看到杜凝芙也在現場,他的臉色丕變,心跳紊亂、氣息低沉。
水奴抬眼見到他.淚水奪眶而出,委屈地撲進他的懷里。
「將軍,好痛,水奴好痛喔!」她將紅腫的雙手拿給他看,淚水如決堤一般不止。
瞥了一眼東倒西歪的水桶,他的冷眸閃過一絲驚懼,連忙看看抿著唇,低著頭的杜凝芙,她看起來很好,他的心下不由得松了下來。
「怎麼這麼不小心?」
「不是水奴不小心,是…」水奴咬著紅唇欲言又止,楚楚可憐的看向杜凝芙。
「是什麼?」他不耐煩地問。
「水奴不敢說。」她又偎進他懷里低低啜泣。
「將軍,先替水奴姑娘上藥吧!」杜凝芙首度開口,柔美的聲音顯得十分僵硬。
「你這時候再來假惺惺,未免太慢了。」水奴夾著哭腔,話里淨是指控。
「你不快點上藥,傷口真的會發炎。」
「如果不是你故意把熱水潑在我身上,又怎麼需要上藥,」
「水奴姑娘,你……」
「你放意燙傷她?」易戩寒目光冷冷的掃向她,不敢相信她是這種蛇蠍心腸。
「少將軍,我沒有燙傷她,我沒有,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