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以為說親不是難事,遇上她才發現事情都走調。她不願嫁他的理由,他從未想過,卻也難以辯駁。
他思忖半晌,終于離開。
姬紅也在門口,見他的身影離了,她才松下一口氣。
要她說真話,她無法討厭仇煞,這樣的男人,很難讓人討厭的。
只是她不希望他為了一紙婚約,冤魂似地纏她,她姬紅不要、不願,也不稀罕這樣的婚事。
第二章
為了避免給姬紅添上麻煩,仇煞和柳弱水暫離‘姬紅居’,另外擇定一座墳墓旁邊定居。
那座墳墓葬的是索羅烈焰的前妻楚綾嫣和一名男子。那名男子,名叫封不平,是楚綾嫣的青梅竹馬。當年他因為家世問題,不能和楚綾嫣共結連理,兩人不能忘情對方,楚綾嫣終還是背著索羅烈焰私會封不平。
其後,封不平遭人刺殺而死,楚綾嫣亦殉情而終。
索羅烈焰將兩人合葬在桃花林中,卻任隨野草荒漫,幾乎不再踏足。
柳弱水選定這里落腳,和仇煞費了兩個月築間房子,期間,果然索羅烈焰都沒找來。
‘真是──’姬紅倚在柳弱水新居的門口,眼眸一遠眺,對上的是修整整齊的墓冢土丘,朱唇不自然地牽揚。‘好地方哪!’
月華初上,星斗更寒,照得四下清寂蕭肅。
姬紅打了個冷顫,旋身入屋。
她一轉身,柳弱水殷勤的笑顏便納入眼底。‘外頭冷著,紅姊把門關上,進來喝杯小酒暖身吧。’
今天是柳弱水入宅的好日子,她看姬紅與仇煞這些日子以來未能多相處,特意邀她共聚。
姬紅盈笑。‘今日奴家可是放著生意不做,來嘗嘗妹子的手藝,妹子可別叫奴家失望。’
柳弱水微赧。‘都是些家常菜,紅姊可別嫌棄。’
仇煞端了兩樣菜出來,見著姬紅,同她點頭示意。
姬紅頷首。視線移向仇煞。
不過,仇煞的目光卻轉往從他手中接過盤子的柳弱水,溫言叮囑道︰‘小心燙。’
兩人小小動作中,看得出彼此日常的呵護與體貼,姬紅靈眸巧轉,嘴角一牽。‘喲,沒想到今天大將軍地做了小廝。’
‘紅姊,您別取笑大哥了。’柳弱水護著仇煞。
‘我有笑他嗎?’姬紅佯作無辜,轉眸睇著仇煞。
仇煞看著她,一本正經。‘照顧妹子,是我應該做的。’
姬紅失笑。‘這一陣子沒見到將軍,將軍還是老樣子,連個玩笑也不會開。’話雖這麼說,可是她這陣子,不時想到的,正是他這樣的純直,特別是在應接浮華人事的時候。
‘這也是大哥的優點。’柳弱水以為姬紅嫌棄仇煞,自然地為他說好話。
‘吃飯了。’仇煞轉了話題,逕自舀好一碗湯,放在柳弱水面前。‘喝吧。’湯冒出來的熱氣暖暖的,而他的聲音有種溫厚的深柔。
柳弱水睇盼著仇煞。‘先給紅姊吧,她是客人。’
姬紅扯了抹笑,移到桌邊端坐。‘柳妹子,奴家哪里會爭這碗湯?不過呢──’她轉向仇煞。‘將軍,雖說名分上,奴家與您是未婚夫妻,可奴家今天一見,才曉得將軍和柳妹子看來更像一家人。’
仇煞面上一沉,將另外舀的湯放在她面前。‘我們是兄妹,本來就是一家人。’
柳弱水怕仇煞又怒,趕緊另外盛了碗飯給姬紅。‘紅姊,你一定餓了吧,先動筷吧。’
‘嗯。’姬紅舉箸,又是盈盈倩笑。‘看著妹子一桌的好菜,想不餓都難呢。’她是個玲瓏剔透的人,先前這麼說,是有幾分意思要試探仇煞的心思,仇煞既然變臉了,她也順著轉了話鋒。
一席飯菜,柳弱水殷勤招呼,姬紅倒也吃喝得暢快盡興,不留神多喝了幾杯,已是醺然微醉。
柳弱水見狀,連忙按了酒瓶︰‘紅姊,我看你莫喝了,再喝就要醉了。’
‘今兒個,人家喝得開心,誰都不許攔我酒。’粉頰桃紅,她嫣然媚笑。‘平常那些官人,可得花錢,才能讓人家喝酒呢!’她伸手從柳弱水手中轉過酒瓶,才踫到手,忽地又空。
原來是叫仇煞奪走。
她睇睨著仇煞,有些不快,噘嘟著紅唇。‘將軍怎麼搶了奴家的酒?’
‘誰喝完,誰的酒。’仇煞明白,要他說話,他是說不過姬紅,他不喜歡她方才說話的樣子,更不願她喝醉傷身,索性不再多廢言,提了酒,一口飲干。
‘大哥──’柳弱水瞳眸張大,她極少見他這樣豪飲。
仇煞抹嘴,倒置酒瓶,只有幾滴酒沿著瓶口,殘淌而下。
‘掃興。’姬紅扁嘴,沒想到他這人,會有這招。
姬紅撥過發絲,雙手撐著桌子起身。‘看樣子,將軍是不歡迎奴家了,那奴家就告辭了。’
柳弱水急急起身。‘紅姊,別誤會了大哥的意思。’
‘我沒有不歡迎你,可是你要走,我也不會攔你。’仇煞說的心平氣和,因為對他來說事實就是這樣。
這個人連下台階都不會給她,還想做她丈夫?姬紅斜睇仇煞一眼。‘將軍這麼說,奴家曉得了。奴家不是死皮賴臉的人,不會留在這兒礙將軍眼的。’她撩了裙,轉身便走。
‘紅姊……’柳弱水連忙在後頭叫著。
仇煞一個箭步移身到姬紅前頭,在門口擋了她的路。
‘怎麼了?’姬紅假意扯笑。‘將軍這會兒,又不舍得奴家走了。’
仇煞搖頭,還是往常的正經。‘我是來替你開門的。’
姬紅眼底立刻噴火,狠狠地瞪了仇煞一眼。
她這一、兩個月,鐵是著了魔,才會不時想起他這人的死德行。
‘大哥……’柳弱水听仇煞這麼說,暗自叫苦。
仇煞不但沒回心轉意,還真替姬紅開門。
姬紅收回視線,壓下火氣,斂身一拜。‘偏勞了,將軍。’便舉步離開。
※※※
離了柳弱水家,姬紅越走越快,步伐不見昔日的曼妙,卻顯得氣急敗壞。現在別說是與仇煞結親,就是要她和他見面,她也不肯了。
她心頭正惱著,腳下一不留神,叫石頭絆了下。‘哎呀!’一個踉蹌,險些跌跤,幸好一道人影旋至她身邊及時攙了她一把。
‘小心。’來人有力地穩住她。
‘謝謝。’姬紅道謝,還來不及疑心,這時候怎麼還有人在荒郊野外逗留。
她抬頭瞅向那人,見清來人時,玉容立時拉沈。
‘你怎麼來了?’姬紅嘟著嘴,瞥過那人隨即別過視線。
那人不是旁人,正是仇煞!
仇煞從剛剛就跟在姬紅後面走著,只是姬紅光顧著生氣,一時也沒留心他跟了出來。
現下姬紅見了他,怒火更不可收,不但別了視線,連手都抽回。
仇煞依舊泰然,他說得平靜。‘你要走,我應該要送的。’那平靜中,有一種誠懇,叫人難以忽略。
姬紅回眸看著他。
他是個是非曲直清楚的人,姬紅想走,他覺得不需挽留;姬紅若走,他認定必須送她一程,就怕她一人夜里走得危險。
看著仇煞眼底的誠摯與關懷,姬紅噗哧笑出。‘你這人真是呆頭。’
她原就是個媚態風情的人,轉怒為笑的雙頰,嫣然醺紅,比春日桃花的紅艷多分醉人的香甜。
那是獨屬于她姬紅的風韻,在似水的月色下嬌妍。
他看著,有一時的閃神。斂回心神,他坦言道︰‘就像你說的,我向來做的,都是我認為應該做的。’
‘為什麼不做做你想做的事情?’姬紅隨意倚著桃樹坐下。
‘想做的事……’他低身,與她並坐,陷入他的沉思,不再多話。
‘我看你是喜歡柳弱水的。’姬紅側轉向他。‘君子有成人之美,奴家做生意不擋人財路,結親事也不壞人姻緣。你喜歡她,就放手放膽的追求,不用顧慮和奴家的那紙婚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