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胡說。’仇煞似是有些不快了,眉頭挑起。
‘奴家哪里胡說了?我知道你是為了她,臂上才讓索羅烈焰砍了一刀。’姬紅手指勾觸上他的手臂。‘我看柳妹子是位好姑娘,索羅烈焰既然不懂珍惜,不如就由你來照料她的下半輩子吧。反正你都把她帶離了索羅烈焰,干脆直接娶了吧!’
‘我不是為了私心把她帶走的。’仇煞沉聲道。
‘唉喲!你緊張什麼,就算是也無所謂嘛!’姬紅不以為意。
仇煞正色,有些話他必須說明白,因為若不說個明白,屆時連累了柳弱水,讓人誤會她和他有何曖昧,這是他著實不願見到的。
‘柳姑娘和王爺對彼此都是有感情的,我帶她離開王爺,那是因為王爺現下無法冷靜,只會傷了自己和她。我不想見王爺做了日後會後悔的事情,才選擇走這條路。’
索羅烈焰砍了他,他並不怨,他想的還是索羅烈焰和柳弱水的將來。因為這兩人對他來說,都很重要。
姬紅怔愕地瞧他,愣了許久。
她真沒想到他的心思竟是這般純厚,就是親口听他說了,她也不能理解這世上怎麼還會有這樣的男子。
‘呆頭。’她輕笑,用手指推點著仇煞,心下卻不得不承認,他是個鐵錚錚的漢子。
她對他的了解不夠,起初還以為可將他和柳弱水送成一堆,現在看來是不大可行的。
她睇盼了仇煞一眼。‘難道將軍便願意把對她的戀慕放在心頭?’她追問,原該是出于不死心才是,可若說是不死心,好像又不是這樣子,她的心上突然隱隱生了種矛盾的情緒。
仇煞沒有立刻回答這個問題,只是沉入思索中,那端凝的眉目,形似莊嚴。姬紅看著,驀地叫他牽引了目光。
他這樣真好看,姬紅不得不承認,不能說他是豐采絕倫,可他就是好看。
‘我……’仇煞終于開口。
姬紅卻猛地將手按在他口上。‘奴家看您也別說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可此時,她竟有些不希望听到仇煞親口說出對柳弱水的戀慕。
她──不想壞了一個月夜,壞了一個月夜下真摯的男子。她慣看紙醉金迷,慣看虛情假意,知曉這情境這男子是難得難求的。
仇煞叫她唐突的舉措,弄得有些怔愣。
他有些錯愕地深望著她,看見的卻是嬌顏驀飛輕紅。
姬紅臉紅了嗎?仇煞一時有些迷惘,不自覺地按了她的手。
姬紅趕緊扯了抹笑。見鬼了,她的心竟莫名跳得快了,她本是最會扯謊做假的,剛剛一時卻失了態。
姬紅習慣性地想掏出她的繡帕,才注意到手讓他握了。
他的手好暖好厚,和她曾經想過的是一樣的。
因為不想貪戀他的溫度,姬紅滑出手來,臉上一扯笑。‘奴家是想將軍為人耿直,所謂朋友妻不可戲,今生您與柳妹子是沒緣分了。既然您和柳妹子是不可能的,有沒有這情意也不重要了,奴家還是……’
‘啊?!’仇煞忽然探手包握住姬紅兩手,姬紅吃了一驚。
‘還會冷嗎?’仇煞全心地搓覆著姬紅的手。
他是一點也不懂姬紅的,她的行止,總叫他覺得疑惑。他原以為她是精明干練,可她一樣會害羞臉紅;他以為她是愛嬌多情,可她就是冷了,也不多嚷一聲。
他把她的手搓得好暖,姬紅的粉頰上淺淺地浮出兩窩笑。‘不大冷了。’
仇煞解下他的外衣。‘你總歸是與我定過親,你在我面前,我是不會念著別的女子。’這是他的赤誠。
聞言,她又是一笑。他總是讓她這樣,又要笑他的迂,又要敬他的迂。
仇煞將外衣披在姬紅身上,她拉緊他的衣服。‘將軍實在不用這樣,就是您想著旁人,奴家也不會怨怪的。人嘛!誰無七情六欲,有喜歡的男男女女,這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您別淨為著我想,對您自己好些,去尋個您真心喜愛的姑娘,和她共結連理,同度余生。’
‘你有喜歡的人嗎?’他問,那是他對她的關心。
姬紅噗哧笑出,紅唇隨即一抿。‘算是吧!’她原是可以打哈哈地唬弄過去,可在他面前扯謊變得既多余又費力。
她答得這般坦率,仇煞怔了片刻。
听到她有喜歡的人,他不是如釋重負,也不是失落滿懷,可是心頭竄動的感覺很奇特,那滋味他說不上來,是他不曾有過的。
他看著姬紅。‘你若有喜歡的人,我會替你籌辦婚事。’他對蘇家無論如何是要有個交代。
姬紅回望他,半開玩笑地道︰‘莫不是將軍想開了,要拋棄奴家了。’這才發現自己真怪,先前開口不要仇煞,說得是理直氣壯,現在听他這麼說,竟有絲惆悵。
仇煞搖頭。‘我只願你開懷。’
姬紅瞧他,妍然展顏,她明白他這麼說,並不是出于濃情深愛,可心底還是暖啊!他的關懷是輕騰的熱氣,溶溶地暖入孔竅,沁得人舒心。
她淡淡揚唇。‘不瞞將軍說,奴家是喜歡過斐冷的。’這是她的秘密,從不與人說,就是親如姊妹的鳳靈兒也不曾知曉。可在他面前,沒有半絲的掙扎,她就這麼吐露了,這是連她自個兒也設想不到的事情。
仇煞沒料到她喜歡的竟是斐冷,猛地愣了下,半晌才開口︰‘你是為了鳳靈兒姑娘嗎?’
姬紅輕聲笑起。‘奴家和將軍不同,橫刀奪愛這事兒,在奴家眼中看來,沒這般嚇煞人。男人嘛!若是搶得過來的,那恐怕本來也就留不住了。若本來就是天造地設的,又哪兒那麼容易搶過來。所以嘍,不能說奴家是為了小靈兒才舍下斐冷。這事情呢,奴家自個兒認得清,奴家和他在一起是不會快活的,為了奴家往後長久的日子,奴家才不願意和他在一起呢。這種事情,既然最後誰都不會開心,奴家又何苦花這力氣呢?’
姬紅睞了仇煞一眼,只見他默然不言。
那話在仇煞听來,是讓他一時啞了口的。
她和他果然是極不一樣,在他看來橫奪情愛是不忠義的事情,在她口中說出,竟是這樣率直無偽。
他該正義凜然地斥責才是,但是他竟又覺得她讓他……羨慕與欽服,因她的奔狂。
‘呵!呵!呵!’姬紅掩嘴吟吟巧笑,他愣呆的樣子,她瞧了有趣。
姬紅往他懷里挨蹭去。‘奴家不是不會做假,但根底上是不叫自己委屈。人生終歸是苦多于樂的,若不傷人,何必事事為難自己的心意。’
仇煞並沒有推開她,只是對她又多些疑惑。‘你變了許多。’
她和他原該娶的蘇荔彤像是兩個人,初次見她,讓他好不習慣。
可那存在于他記憶中的小泵娘,形貌已漸趨模糊,但此刻的她是這般活月兌,越與她相處,越叫她吸引,忍不住想知道她更多。
‘十幾年下來,人怎麼不會變呢?’姬紅抬眸,對上他專注而湛亮的目光,才發現在他的凝注下,是種享受。
她拈了一抹笑。‘您別這般看奴家,奴家是個死過一次的人,好不容易撿回一命,怎麼也不想虧負自個兒的一生。’
‘啊?!’乍听她說她死過一次,他驚愕得說不出話。
他的模樣,惹得她又是嬌笑,半晌,她才斂去笑意。‘七歲那年蘇家大火,是師父救了我。師父說,我那時鎮日渾渾噩噩,像是被嚇傻了一般。她花了一年醫冶我,哪知仍是藥石罔效……’
‘後來呢?’他急了,心緒全叫她提動。
她噗哧笑出。‘沒想到你這人也會著急。’她不是有心戲弄他,而是他著急的樣子,讓她覺得自己是讓他關心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