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說沒?」側瞧她神色恍惚,四肢癱軟,冷三心頭一驚。「不好,妳不會是撞邪了吧?」
「什麼撞邪?」程暖晴沒好氣地瞅他一眼。
「快告訴我,妳剛是不是看到什麼不干淨的?」冷三越說越像真的。
「哪有什麼邪的?什麼不干淨的?只有……」只有王爺。
「只有什麼?」冷三關心地追問。
程暖晴明亮的大眼楮,忽然暗幽,低語吶吐。「小三,也許我真是撞邪了。」
她第一次見到王爺時,不也以為他是鬼魅。
也許王爺真是鬼魅,才會奪了她的心魂,教她一顆心無端失落。
「天啊!那還了得?」冷三在她耳朵旁鬼叫。
程暖晴不語,只緊抿著朱唇,唇瓣微踵而溫熱。
第四章
冷靜晚上才听說程暖晴從下午之後,便失了魂似地渾渾噩噩,他趕到房里看她。
「阿晴,妳怎麼了?」進她房里,冷靜順手掩上門。
「靜爺,我沒事,您甭擔心。」半躺在床上的程暖晴正要翻起身。
「哪!別起來,躺著就好。」冷靜拿了張椅子坐在床邊。
「不了,躺了一下午,背都快燒出洞了。」程暖晴跨下兩只腳。
她本來就和旁人容易混熟,加上冷靜人又溫厚和善,兩人相處,就像是親人一般自然。程暖晴不住和冷靜抱怨。「其實我一直和他們說我沒事,他們偏又不信,硬要把我趕回來睡覺,還嚷說要找個道上給我收驚。」
冷靜笑著。「他們說了,把妳趕回來是不得已的。過兩天,御史章大人要來,廚房很多事要忙呢,可若讓妳繼續待著,只怕不是把灶頭掀了,就是把廚房燒了。」
程暖晴臉上微紅。「沒那麼嚴重啦,不過是冒煙,他們就當失火。」
「那是他們發現得早,所以只有冒煙,沒有失火。」
「好啦!您別再說了。」程暖晴舌頭一吐,窩回床上。
「我不說,換妳說了。」冷靜溫和地看她。「告訴靜爺,今天下午是怎麼回事?」挪過身,為她撫過一綹紊亂的發絲。
他的輕撫,觸動了下午發梢上的回憶,她的臉不自然地潮紅。
注意到她面上的變化,冷靜再問︰「听說妳撞鬼了。」
只見程暖晴低首不語。
冷靜心里已有底了。他說出心里的想法︰「是撞到王爺吧?」
程暖晴刷地抬頭,愣大眼瞧他。「靜爺,您怎麼知道?」她是個沒心機的姑娘,很難瞞得住心事。
冷靜一笑。「我看府里最像鬼的便是王爺了。」
「是哪!」程暖晴也跟著笑了,明眸皓齒,瑩瑩生輝。
「傻姑娘。」冷靜輕捏她的面頰。他觀察了一陣子,知道王爺對程暖晴特別,而程暖晴是少女懷春,對王爺亦是有好感的。
「靜爺——」程暖晴揪住他的手。「您跟王爺這麼親……」
冷靜打斷她。「不是親,是近。」
程暖晴兩道濃眉打結。「這有啥不同?」
「我在他身邊,是近。」他看著程暖晴,忽地笑了。「他在妳心頭,是親。」
「靜爺!」程暖晴臉上一紅,甩開他的手,拿著棉被蒙住頭。「我當您是好人,怎麼知道,您也不是好人。」
「也?!」冷靜是個心細的人,很快就听出問題所在。「那還有誰不是好人呢?
是……王爺嗎?」打量著程暖晴。
程暖楮拉開棉被,可頭還偏垂,靜默了片刻,才仰首看著冷靜。「靜爺,您在王爺身邊久,您說他是不是好人?」
她是個單純的姑娘,從來是非曲直都很明白。可自從冷玦吻了她之後,她便覺得所有的事情是一團亂,讓她理也理不清。她這才開始想,旁人說冷玦不孝又,到底是怎麼回事?
冷靜吁口長氣,很認真地看著程暖晴。「阿晴,妳把世事看得太簡單。只分好壞,有時候妳會痛苦的。」
「是啊,我現在不就痛苦了嘛。」
冷靜說的是人生道理,她听在耳里,卻像是廢話。
她想了一下。「靜爺,您說我把王爺當成好人看,是不是錯了?」
冷靜又是一笑。「既然不能簡單分好壞,又怎麼說對錯。」
「也是喔!」程暖晴抿嘴不說話了,過了一會兒,才再開口︰「您說的是有道理,可說了和沒說,我還是一樣胡涂。您可不可以說得清楚些,好叫我明白點。」
冷靜微笑,當她是孩子一樣,模著她的頭。「阿晴,若妳喜歡一個人,便不該只管他是好人或壞人,而該問,他為什麼是這樣的人。」
「問他為什麼是這樣的人……」程暖晴嘴上喃喃地復述,目光逐漸清亮,好象慢慢懂了一些。
***
這兩天,冷府上下最熱絡忙碌的地方莫過廚房,越接近傍晚,里頭越熱鬧。
幾十個人擠在廚房干活,等著做出一道道的佳肴款待御史章永。
冷三由于手腳俐落,所以負責送食到招待章永的「雲寄閣」,余下幾個小廝像是冷大、冷二他們不干正經事,反而在嘴上嘀咕些「風月樓」的事。
程暖晴就蹲在他們兩旁邊洗菜,模糊中听他們說的,好象是跟妓女、睡覺什麼有關的。她隱約知道這些事不好,可又忍不住探听。
「阿晴啊!阿晴啊!」直到冷笑提高嗓門,一再叫她,才喚回她的神智。
「啊!什麼事?」程暖晴刷地站起,菜掉落盆子里,濺起水花。
冷笑看了她一眼,搖了搖頭。「小翡姑娘來拿晚飯的,這里頭人擠,她不好進來,妳幫她拿出去。」平時,廚房的小廝都會送三餐到「翡翠居」。不過今晚廚房特別忙,小翡便自己過來取晚膳。
「喔!」程暖晴探頭,才看到小翡的身影,她大聲喚著︰「小翡姊,妳等等,我這就好了。」拿塊手巾,抹掉手上的水。
順手拿了個竹籃,走到冷笑旁邊,端起其中一盤菜。「笑叔,是這些吧?」
「嗯!」見冷笑點頭,她便把附近五、六盤菜,一並收進籃中。
擺好了盤子,她左閃右躲地移到小翡身邊,甜甜一笑。「小翡姊,都放好了。」
程暖晴和小翡只見過一次面,那次小翡是特地向她打听冷玦的事。
不過,程暖晴是個胡涂的人,冷玦的事情,她什麼也說不上。
而且她們談到冷玦的為人時,意見相左,小翡還為此與她吵過。
因此,程暖晴雖然滿臉笑容,小翡卻只是牽牽嘴角。「謝謝。」
「不客氣。」程暖晴將竹籃交到她手中。
她和小翡對望好一會兒,見小翡繃著臉,沒有交談的意願,她只好落寞地轉過身。
「啪!」她才沒走兩步,後腦勺便讓人拍了一下。
「誰?」她猛地回頭,瞪著打她的人。「你怎麼打人?」
打了她的,正是吊兒郎當的冷三。「誰叫妳失神?」
他兩只手晃啊晃的,滿不在乎地笑著。「我方才和妳揮手,妳都不應的嘛!」
「我干麼要理你啊?」程暖晴模著後腦勺,心頭上火。「你是……豬狗羊馬牛……畜生!我是人,我做什麼理你?」
她刷過身往廚房走,再不理他。
「欸!」冷三急了,在後面叫她。
冷笑听到聲音,眼尖瞄到他。「小三子,你可回來了!?」
「師傅啊!」冷三看到他,馬上端正神色。「路上耽擱了,我這會兒就把那盤蟹給弄好。」嘴上油滑,腳下動作更快,直奔後頭那堆食材。
「小三子,怎麼去這麼久啊?」冷大,冷二見他回來,直往他身邊挨去。
「路上耽擱了嘛。」冷三不大搭理,只是先靠往程暖晴那里。「阿晴,我要弄蟹斗,妳先幫我切點火腿末,好嗎?」
他低聲懇求,制造機會和程暖晴說話,也算是和她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