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有那麼一點怪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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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每個人都要說他壞呢?」程暖晴兩只腳在粗壯的樹枝上蕩啊蕩。
她是被派到柴房取木材的,回到廚房途中,見下午天氣好,忍不住找棵大樹攀爬,窩在上頭吹風。
秋風輕輕掠過,原本暖和的氣息沁透著微寒。
冷玦俊冷的形貌,無端的隱浮。
半蒙的眼眸,是他在薄霧中與她的對望,那一瞬害她莫名地亂了心跳。
程暖晴伸手揪過一彎小枝枒,自言自語。「雖然旁人都這樣說他,不過他對我可好呢!」那是救命之恩哪!
記憶全然恢復後,她終于想起,曾昏倒在他的懷里。
當時,她以為路已經走到底了,沒想到還能絕處逢生。爹、娘、兄長都已離了她,他卻未曾拋下她。冥冥中的安排,叫她醒轉後,第一眼見的也是他。
「咦……那不是……」程暖晴才在想,便瞥見冷玦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朝著庭院走來。「王爺!」她扯開喉嚨喊叫,甩開手上的小枝,小枝枒晃了兩下,窸窸窣窣地挨擦著旁邊的葉子。
冷玦沒想到會遇到她,望她一眼,腳雖是停下,卻沒有意思朝她走過去。
程暖晴只當他是找不到她。「我在這兒呢!王爺!」放開雙手,在頭頂上用力揮著,不曾顧量頭頂上枝繁葉茂。
悶悶地一聲「叩」,小手不注意撞到樹枝。「啊!」程暖晴吃疼喊出,身子失了平衡,偏旋倒轉,迅速下墜。
「小心。」冷玦一箭步飛身,迅雷般竄到她旁邊,攫住她騰空的嬌軀,在草地上滾了兩圈。
雖然落了地,可程暖晴還殘存著翻轉暈眩的感覺,一時起不了身,她只好癱在他寬闊的胸膛里。
冷玦雙手仍無意識地環抱著她。「沒事吧?」
「嗯……」神智還在恍惚中,程暖晴咕噥地吐著聲音。
「妳沒事吧?」疼惜在胸臆間無端橫肆開來,冷玦雙手不自覺地摟緊。
好半晌,程暖晴才含糊不清地低吐︰「沒事,謝謝。」
暖熱的氣息,輕輕噴著冷玦胸口,冷玦的身子驀地輕震。
按雜的情緒在他眼底幻變,他突嘆,刻意冰冷著聲音。「起來吧!」
「喔。」程暖晴努力爬起,可一雙手突然軟下,又趴在冷玦身上。
「怎麼,能爬樹,卻不能從我身上爬開?」冷玦恢復一貫譏嘲的口吻。
「我是要爬開……可你手還攬著我嘛!」程暖晴蜜色的雙頰,隱隱透紅。
「……」冷玦這才發現雙手對她的依戀。惱火自己不爭氣的雙手,冷玦粗暴地推扯開她。「起來。」
「啊!王爺啊……」程暖晴身子還沒安穩,失了平衡,跌在冷玦旁邊,皮肉吃疼,她唉呼出聲。「哎呀呀!」
冷玦連忙翻身,端看她的情形。忍不住必心地問了句︰「有沒有怎樣?」
程暖晴舒開皺攏的眉頭,眨了眨眼,揮揮手。「沒事,看到很多星星而已。」
雖說眼冒金星,她還是努力撐坐起身子。
冷玦扶了她一把,讓她安坐。
「謝謝!」頭還昏沉沉,她索性半立雙腳,弓彎身子,垂頭枕于雙膝上。
程暖晴像只貓似地半蜷,秀顏深埋,只露出烏亮的發絲披散。
罷才翻了幾圈,青絲沾上半黃的枯葉。
順著她的頭間,半跪在他身邊的冷玦,輕柔地為她撥開揪住的葉。「沒事就好。」無法否認,從不在意誰的他,對她卻無法不關心。
發絲輕觸,撩起異樣溫柔的感受,程暖晴心頭猛然悸動。
她驀地抬頭,凝視著他。
在他一向冷淡的目光中,她望見了關懷。
「王爺真是好人。」小巧的朱唇,綻成春天的清甜。嬌俏的臉上,像是染上陽光,粲然明亮。
冷玦從來的冰冷,霎時叫春光般的燦笑消融。他的指尖撫上她姣好的臉龐,低聲道︰「我不是,只有妳才會這樣想。」
雖然只有她,可這對他而言已經夠了。
他的摩挲是從未有過的溫柔,讓她忘了閃躲。「許是他們對你的誤會。」
冷玦一笑,順著下頦滑過的手指交纏她的發絲。「為什麼是他們誤會?這麼多人的看法是誤會,而妳的看法會是正解嗎?他們在我身邊多久?妳又在我身邊多久?妳怎麼敢斷定,妳是對的,而他們是錯的。」
程暖晴不是未曾耳聞過他的傳言,可是——「你救過我嘛!」程暖晴執意認定。「連同今天兩次了!你原可以不理我,讓我餓死在街頭,或是摔死在這兒的。」
以前,他還可以放她餓死在街頭,現在,他卻不可能眼看她摔死。
因為沒了她,誰敢與他親近?誰會為他與人爭執?誰會暖醒他心底深藏的情感?誰會……見他不語,程暖晴更加堅定。「你是那種……那種……施恩……施恩不望報的好人。」她沒讀過什麼書,好不容易才擠出句成語。
覺得自個兒說得頭頭是道,程暖晴有些自鳴得意地笑起。
燦爛的笑容,牽鎖住冷玦的視線,那瞬間他終于明了為何會留她下來了。
「我不是施恩不望報的人。」他索求的是她嘴角綻放的春花。
「那……」冷玦的目光突然變得熱切炙人,看得程暖晴臉上微燙。
「我想……」冷玦俯身攫住她柔女敕的唇瓣。
程暖晴睜大眼楮,腦中頓時空白。「王爺……」
他忽來的貼靠,奪走她的呼吸和思考。
唇瓣的開啟,讓冷玦順勢潛入,他把她按壓在草地上,恣意地品嘗她的芳馨,熱切地挑逗她唇里那方柔女敕。
程暖晴的反應生硬而羞澀,而他卻是熱切而逼近;他的霸道索求,讓她幾無退路……程暖晴突然想到,人們說他,幾近變態,本能的恐懼,讓她使勁地推開他。
猛然的抽離,讓冷玦一愣,呆呆地瞧著她。
「王爺……」程暖晴掙扎爬起,胸口起伏不定。「這樣是……是不對的。你是好人,不應該會……」她臉頰潮紅,身子卻不住退縮。她從來沒想過,他會如此待她。
看出她眼里的恐懼,冷玦的嘴角上勾。「我方才不是說了,我不是施恩不望報的好人。」他要她,要她陽光燦爛的一顰一笑,溫熱他心底的幽暗陰濕。
「不過——」他深切地看了她一眼。「我要的,妳給不起。」
他看她的眼神,不知怎麼,隱著些許孤獨,程暖晴只覺得心頭被揪住。
「你可不可以……」她想問他,可不可以換別的;不過,話是怎麼也說不出口。
冷玦卻已經起身,從她視線中逐步消離,莫名地,她的眼眶跟著微濕模糊。
她呆呆地坐著,秋風蕭瑟地吹過,一地的窸窣。
「阿晴啊!」
好不容易,一聲又一聲的催呼,將程暖晴拉回現實中,她趕忙拭去眼角殘存的水光。
「妳怎麼窩在這兒呢?」
來人的聲音,十分不友善,焦距逐漸定住,她才看出那是冷三。
冷三一步步靠近,嘴上喋喋不休。「好啊!妳正事沒干,跑到這來納涼。我就說嘛!拿捆柴火的,怎麼可能這麼久還沒好。妳不要命了,敢偷懶,看我等會兒跟不跟師傅說去,別以為他們疼妳,妳就…… 「欸!妳怎麼了?」冷三靠到她旁邊,才發現她的不對勁,蹲低身子,猛拍她的肩膀。「別不說話,怪嚇人的。」
「我沒事。」程暖晴幽吐。
「怎麼會沒事?看妳的樣子好奇怪。」
「我說沒事。」程暖晴站起來,飄飄忽忽地走。
「走好哪!」冷三趕上去攙住她。「怎麼忽然失魂落魄的?告訴我哪!到底發生什麼了?」
「啥也沒有,你別瞎猜。」程暖晴的回答虛軟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