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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柳 第16頁

作者︰席維亞

「什麼也別說。」理智已盡責地打擊著他,他需要的是無言的支持。

風豫樂嘆了口氣。算了,他不想再當壞人,大不了他三天兩頭就跑一趟菩提宮,任天大的陰謀都沒有機會施展!

他放緩眉目,雙手一攤。「我會負責安撫千凌的,別說我不幫你。」

得到好友的體諒,滿腔的感激強烈地沖擊著他。南宮旭徐緩地深吸口氣,控制得平靜無波。

「我會留心的。」淡淡一句,蘊含了無限承諾。

「我記住這句話。」風豫樂回以爽朗一笑。「無法力挽狂瀾,失寵的我要退位了。」夸張地行了個禮,他退出御書房。

目送他離去,南宮旭走回書案前,繼續批閱奏章。然而,強自專注的心神,被勾起了旁思,就再也定不下來。

他自領口拉起紅線,一片葉形的碧玉系在上頭,流燦著光輝。今天他派出了信使,至今還沒有回音。她會答應嗎?還是會拒絕?

南宮旭凝視那片碧玉,良久,沉重地吁了口氣。如果十三年前不曾發生叛變,是不是狀況就不會變得如此難解?

門外傳來細微的猶豫足音,打斷他的雜念。是信使帶回答復了嗎?不知不覺,握著玉的手,竟因緊張而微微汗濕。

「王,羅大人求見。」門外侍衛通報。

「讓他進來。」南宮旭將玉收起。他派出的信使,帶回了消息。

「叩見王。」使者進來,低著頭,不敢抬起。

「如何?」南宮旭必須凝聚所有的自制,才能說得如此平靜。

「地王巡視領地,今晚無法趕回,臣明天一早會再到地王府走一趟。」

那閃爍的神情讓南宮旭察覺有異。「地王去了哪一州?」他隨口一問。

「齊州。」他算過,那里的路程來回一天剛好。

答得越無懈可擊,越是引人懷疑。有種預感,告訴他事實並非如此。唯一會讓信使甘冒欺君之罪的理由只有一個——她的答復讓信使說不出口。

她拒絕了嗎?這個念頭讓他微微一震,幾乎無法呼吸。

低頭的使者一直惴惴不安,怕會被看穿謊言。

「下去吧。」輕輕一句,解除了他的擔慮。

「是!」使者暗自吁了口氣,欣喜行禮,急著離開去找其他大巨商量對策。

是嗎?她拒絕了嗎?看著奏章上的文字,映入眼簾,卻讀不進他的腦海。他只能任由那時握不到她手的畫面,佔據了他的思想,一再地重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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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拂柳坐在桌前,看著搖曳的燈火,原該靈黠的水眸如今只余空洞。

如果可以,她好想整日躲在榻上,把自己蜷縮成一團,永遠別去面對這些。

那封信的內容,很快傳遍了府里,他們以為她是姑娘家害羞所以推拒,見了她大伙兒就只是笑,要她答應。

那一張張期待的笑臉,讓她想逃。然而,最讓她坐立不安的,是那株被折斷枝啞的梧桐。那是伯伯用來與她相約的記號,代表他今晚會來找她。

那記號沒人會知道,不過是折斷了根小小的枝丫,但她卻可清楚听見,梧佃喊著疼,一聲一聲,伯伯用這種方式要她記住,爹爹所承受的痛苦。

平常,她總是听話地把孫澤調離,唯獨今晚,她萬分掙扎。

她知道,伯伯定是為了那封信而來,這個大好機會,他不可能會讓她放過。她好想裝傻,裝做沒看到那個記號,但只要想到這樣可能會害伯伯的身分曝光,她就狠不下心,還是用了個理由把孫澤遣走。

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她該自己面對的。

門上傳來輕敲,她的麗容變得蒼白。她走到門前,深吸口氣,又深吸口氣,還是平穩不了驚慌的心。

從她回府之後,伯伯眼里對復仇的急切渴望,一日比一日鮮明。今天的他,又會是什麼樣的表情?握著門閂的手微顫,一寸也挪動不了。

敲門聲又響,帶著些微的急切。曲拂柳心一顫,只得強迫自己將門閂拉開。

「今晚讓我靜一靜好嗎?我不想答應……」她低頭,好怕看到讓她無法負荷的表情。

一陣沉默,良久,來人才開口——

「這是你的回答?」

醇厚的嗓音,卻是她作夢也想不到的。

曲拂柳驚訝抬頭,一時間,她只能傻愣愣地站著,看著他,無法動彈——

日夜佔據她心思的人就站在那兒,身著白袍的挺拔身形,佇立在月光之下。

然而月光的柔和,卻完全暖化不了南宮旭臉上的冷凜。

她的表情已明白告知他並不是她正在等的人,是誰能夠這麼晚還進她的閨房?而且從她的話里听得出,不只今晚,對方的造訪她已習以為常。

「你在等誰?」隱于袖下的手倏地握緊,他努力讓自己能夠說得輕描淡寫。

陷于震驚中的曲拂柳回神,臉色一變。她不能讓他知道伯伯的存在!「沒、沒有,剛剛婢女送雞湯來,我沒喝,以為她又來了……」

意識到他洞悉的目光,曲拂柳越說越小聲,低下了頭。他怎麼可能會看不出來她向來就不是說謊的料……他卻沒有拆穿,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方便進去嗎?」曾經他能守在榻邊,伴著她入睡,如今,他連房門都進不了。

「噢,好……」曲拂柳本能地往旁一讓,看著他走進她的房里。

必上門,她走進房,燈火將他頎長的影子映上了牆,她還是覺得好不真實。這會讓她有種錯覺,仿佛回到那段待在宮中的時光,她可以纏著他,天南地北地聊著。

南宮旭環視房里的擺飾,置于桌上的綢布卷軸,定住了他的視線。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曲拂柳一僵,心頓時鼓噪了起來。

「你看過了。」這句話,是肯定而非問句。

「……為什麼是我?」她遲疑了下,才輕聲開口。

她的語氣里,听不出任何喜悅。他的猜測是對的,她不是不在府里,而是拒絕了。「因為朝中大臣覺得你是最適當的人選,領地富庶,子民眾多,娶了你,對我有極大助益。」他強迫自己說得冷硬,將情感隱藏得不露痕跡。

「原來是這樣……」她勉強笑道。她該覺得高興的,這表示他對她沒那麼多的感情,可……為何?她的心卻反而抽痛著,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那蒼白的神色,讓他胸口一窒。她不是心另有所屬嗎?為什麼還會顯露出這種受傷的表情?

南宮旭略定心神,才能再次平穩開口︰「使者沒帶回你的答復,為了展現誠意,所以我親自走這一趟。」

而實際上,是他鎮日坐立不安,等回過神來,他已飛到她的府邸,站在屋脊,躇躊著該不該敲門。終究,理智敵不過煎熬。他敲了門,那次她急欲離開的相會,根本滿足不了他的思念。

我不能嫁……話到了喉頭,卻說不出口。曲拂柳攬緊衣角,手微微輕顫。作下這個決定已是萬分艱難,她怎麼可能做得到當面拒絕?

見她這樣,不需再追問下去,他已明白她的回答。

「你心里有別人,所以不想答應?」盡避想問得淡然,聲音仍不禁緊繃。

她搖頭,泫然欲淚的表情惹人心疼。她能說什麼?說她接近他是為了取得他的信任,伺機報仇?說她拒絕是因為想保全他,不想對他下手?她只能沉默,什麼都不說。

原本想不顧一切將她佔為已有的強橫心思,在看到她的模樣時,猛烈的妒火被澆熄了,只余下自責。記憶里,那個笑得開心不已的小女孩到哪里去了?為何他讓她浮現的,竟是如此為難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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