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燈由遠而近,言澍看到戴著安全帽的人是她,將手中的煙在煙灰缸捻熄,俊傲的臉龐瞬間斂得面無表情,絲毫嗅不出方才發怒的氣息。然而,完美的偽裝在她停好機車後,無法克制地,因瞬間爆燃的怒氣有了瑕疵——
她手上居然提了一堆百貨公司的紙袋!
「方小姐,需要幫忙嗎?」言澍皮笑肉不笑地開口。盡避他現在想做的是當場把她掐死!
被那些提袋弄得手忙腳亂的方瑋抬頭,看見是他,開心地把幾個提袋遞過。「好啊,謝謝!」她正愁沒手拿鑰匙開門呢!
靶覺額角在抽動,言澍不動聲色地伸手接過,他怕不趕快讓手找事忙,下一秒,他真的會忍不住掐住她脆弱的脖子!
方瑋忙著開門,一進屋,點亮了燈,看到牆上的鐘,臉色一白。要命!已經九點半了?她不就讓他在外頭等了半小時?
「呃……對不起……」方瑋回頭尷尬歉道。
用腳將門踢上,言澍沒回應她的道歉,反而舉起手中的提袋問道︰「放哪?」
「等我一下……」方瑋趕緊把手上的東西放在藤椅上,再接過他手上那幾個提袋又放了上去。
雖然那爛椅子挺難坐的,但客廳里就這張椅子,擺滿了她的戰利品他還能坐哪?言澍抿唇,努力說服自己維持溫文面貌,然而,繃緊的下顎仍稍稍瓦解了他的努力。
沒時間觀念、沒常識、不懂待客之道——繼昨天造訪的觀察後,他可以不假思索就數出連串的罪證!
「我想,方小姐叫我來,應該是已做好決定。」言澍打算速戰速決,他不希望多年的功力毀在她身上。
停下整理提袋的手,背對他的方瑋咬唇,而後點了下頭。
「請問你的決定是?」
深吸口氣,又深吸口氣,她的心,還是跳得好快。方瑋握拳,逼自己一口氣說出︰「找去見石宸寰。」
言澍揚笑。就說吧,誰抗拒得了這樣的誘惑?「明天我會來接你去抽血驗DNA,這是必要程序,請見諒。」然後在報告出來前,他會用盡威脅利誘,就算是假象,他也絕不讓集所有缺點于一身的她出現在石宸寰面前!
「我沒承認我是他孫女,我不驗DNA。」誰知,方瑋卻忙不迭搖頭。
強忍的怒火像繃緊的琴弦,「登」地斷了一根。言澍噙著笑,朝她走近,而後緩聲說道︰「抱歉,你剛說什麼?」
方瑋回頭正要開口,卻突然頓了下——他沒戴墨鏡耶!罷進門時忙著整理東西沒注意,直到此時才發現。
少了墨鏡的遮擋,深邃的眉目加分不少,斯文俊秀又帶著恰到好處的陽剛,稱之為俊逸非凡也不為過,只是……為什麼他明明帶笑,她卻覺得好危險?
應該是她想多了吧?思緒轉了一圈,方瑋決定置之不理。
「我說,我不驗DNA,我只答應去看他,而且,我有條件。」說到這里,方瑋開始心虛。
條件?「登」——弦又斷了一根。言澍挑眉,再朝她走近一些,唇畔的笑意更加濃郁。「然後?」
「我……我……」方瑋低下頭,明明已在腦海轉過數回的說詞,此時卻堵在喉頭。她深吸口氣,眼一閉,將最直接的要求一股腦兒說出︰「我要錢,給我錢我才去看他!」這是敲詐,是勒索!她的眉心因罪惡感整個擰起。
「多少?」言澍輕道,黑眸變得冷冽。五十萬?一百萬?他不知該為她的貪婪憤怒,還是該為她的短視近利感到可笑。若身分確定,上億財產就擺在眼前,她根本不需要在這里小家子氣地喊著價碼。
「唔……」方瑋低下頭,那個數字讓她開不了口。「……五萬。」只是去見個面就要求五萬元,她這種行為應該會讓人唾棄吧?
出乎意料的金額讓言澍感到詫異。「一次五萬?」
方瑋瞪大眼。「當然不是!」見一次面就要五萬,搶劫也沒這麼好賺吧!
「你知不知道,一日一確定你是他孫女,你得到的會比五萬多很多?」他知道他這樣像在提醒她手上握有所有的籌碼,但他忍不住,她就算要分次剝削也該算過利益得失吧?!
「我知道。」方瑋低道。就因為這樣,讓她昨晚天人交戰好久。若有了那些錢,她就不需再為醫藥費和卡債煩惱,但她和爺的關系勢必也會因此崩毀。拿錢、見面,她依然姓方,這是她所能想到最兩全其美的方式。
言澍犀利的目光在她身上掠過,他發現,思緒敏銳的他竟猜不透她的想法。
若是擔心她和石宸寰並無血緣關系,她大可談個豐厚的價碼才答應驗血,至少就算美夢破滅,她也海撈一筆。結果她卻只肯答應見面,還小鼻子小眼楮地要了五萬,雖然幫雇主省錢是好事,但這價碼還真有點玷辱了石宸寰和他。
她是太笨,或是在玩欲擒故縱的把戲?抑或是她以為只要見到石宸寰,就可以任她予取予求?言澍一邊思忖,一邊從公事包拿出支票簿,抽出鋼筆,彎身在茶幾上迅速填上金額。
「五萬元現金支票,到銀行櫃台即可兌現。」他撕下支票,遞到她面前。
這樣就到手了?方瑋有點不可置信,伸手去拿,卻在即將踫觸到的前一刻,支票被他突然抽回。
「但,我也有條件。」言澍微笑地看著她。
吧麼這樣要她?覺得自己剛剛的動作像貪心不已,方瑋微紅了臉,惱怒地瞪著他。「什麼條件?」
「每次你和石宸寰見面時,我都必須在場,而且你和他可能有血緣關系這點,未經證實,我不許你透露。」笑容斂起,俊眸里的冷凜讓人不寒而栗。
被他的氣勢震懾住,愣了下,方瑋回過神來,不悅的情緒洶涌直冒。靠!這些話是她想說的好不好!
「我求之不得哩!」水眸因怒火變得晶燦,方瑋雙手環胸嗤哼。「等一下,我的條件也還沒說完。」
還有?言澍好不容易松緩的情緒又開始旋緊,接近繃斷邊緣。
「請說。」忍。忍。忍。
「我很忙,平常只能晚上八點半後過去,而且我不能待太久,最多十分鐘,你也別奢望我會配合演出大團圓的和樂戲碼,我要用什麼態度你都不準過問。」她是真的很忙,去爺那里至少要八點後才走得開;不想待太久,是怕自己會忍不住心軟接受了石宸寰。因為和他杠上,方瑋故意用又拽又傲的態度說道。
忙?忙血拼嗎?登、登、登!弦全數繃斷,言澍沉下臉,從容斯文的氣質已不復見。
「有沒有搞錯?!」他沒好氣地怒道。「病重的老人體力有多差你曉得嗎?你居然忍心要他撐到八點半後等你過去?就算不當他是你爺爺,至少也該敬老尊賢一下吧!」
「你……」方瑋驚訝地看著他。哪有人變臉變那麼快的?剛剛不是還笑笑的嗎?他現在咬牙切齒的模樣,簡直就和當時撞到他時那張大哥臉沒有兩樣!
「怎樣?」他咧了個笑,卻是讓人望之生畏。既然每次和她打交道都會被氣到發火,他不介意把私底下的那一面拿來對她,反正車禍那時她早就領教過。「我就直接挑明了說吧,你要是想玩什麼花招,勸你還是打消主意,否則後果絕對不是你承擔得起的。」
玩花招?竟把她說得如此不堪!方瑋心頭火起,下頷不甘示弱地仰得老高。「堂堂大律師怕人耍什麼花樣?而且你翻臉跟翻書一樣快,我才要懷疑你心懷不軌呢!」
言澍挑眉。說起耍嘴皮子,辯才無礙的他哪有可能輸人?「因為對付小人,只能用對付小人的做法。至于心懷不軌?你?要財沒有,要色……」他故意一頓,視線輕佻地在她身上溜了一圈,而後嗤笑。「根本不值得我費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