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兩個禮拜就出院了。」她伸出兩根手指,憶起他看不見,趕緊收回。「住在二樓客房一個半月嘍。」
「為什麼不回家?」就算失憶,他相信這段時間接手事務的允非絕對有足夠能力辦妥此事,而不是讓她待在向家。
「我也想啊。」舞月輕嘆。「但事發當時,我身上除了五千零九十二元的新台幣,沒有任何證件和卡片,找不到我的身分。」
「手機?」
「沒有。」她嘿嘿笑,隨即小巧的菱唇翹得老高。「沒帶證件和卡片出門又不是我的錯,對不對?誰會在出門前想到自己可能失憶,未雨綢繆把所有家當帶在身上?」當初偵辦的警員看她的眼神,活像她突然多了三頭六臂,想到就有氣。
向格非微微一哂,可以想象允非傻眼的模樣。一般人出門很少身上只帶錢吧?至少有個提款卡或手機什麼的,只要有其中一項,找出她的身分絕非難事,可她卻除了五千零九十二元外,什麼都沒有。
她,是哪兒來的化外野人?
「你真的什麼都不記得?」
「連車禍是怎麼發生都不記得。」她聳肩好奇地望向他。「你記得嗎?欸……如果畫面太恐怖的話,不用回想也可以啦!」
「那天晚上下雨,我開車,你突然沖出來,我閃躲不及,撞上山壁,肋骨斷了三根,住院兩個月。」他簡潔道。車禍當時他也陷入昏迷,是路過車輛報警送醫。
「都忘了你肋骨受傷。」舞月瞄向他的胸膛,性感結實的肌肉在V形領口若隱若現,讓她不禁咽了口口水。幸好向大少看不到她垂涎的饞樣,呵。「要緊嗎?」
「你指的是傷,還是因這個傷造成的影響?」向格非雙臂環胸,輕哼。「躺了兩個月,變成睜眼瞎子,股東紛紛拋售股票,公司股價大跌,進軍歐美市場的計劃擱置,先前投入的八百萬美元資金付諸流水。要緊嗎?不要緊。」
「沒關系,」她拍拍他的手,給予信心一笑。「看不見,我當你眼楮;股價跌了,我幫你止跌回升;失去的八百萬美元,我也會幫你賺回來!我發現,我還滿厲害的,失憶前我可能不是個簡單人物。」
向格非靜默,突然爆出大笑,笑得驚天動地,無法自已。
「痛……」扯動舊傷,向格非撫著胸口,寬闊的雙肩仍不住抖動。
老天!原本是想諷刺她一番,完全沒料到竟得到如此「精闢」的回答。她是太不把一切放在眼里,還是連帶撞壞腦子?
「真高興能博君一笑。」原來向大少笑起來這麼好看!舞月不禁贊嘆。要是元總管看到他心愛的大少爺笑得這麼高興,方才下樓時也不會是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樣了。「你信不信都好,反正我幫定你了!」
「你少來煩我。」被她一纏,什麼計劃都別想執行。向格非斂笑,臉一板,露出商場上讓人聞之色變的冷容。
「還是你真想告我?」舞月小嘴一癟,可憐兮兮地說道。「听說向家財大氣粗,和黑白兩道素來交好,我連車禍現場都沒辦法形容,如果你要告我,我一定會輸的啦!」
她到底是褒是貶?向格非有些哭笑不得。他根本不在乎責任歸屬,撞了人,不管誰對誰錯,道義上他都該為傷者負責,更遑論對一個失憶的人落井下石。告她?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了,告她有什麼好處?
「畢竟你會變成這樣,我也要負很大的責任。」她挪動膝蓋,以跪坐的姿勢朝他接近。「我們來約法三章如何?如果你有什麼需要,我都可以幫你,不過如果你要發脾氣,直接拿我當你的出氣包,別讓其他人擔心好不好?」
本想直接轟她出房,她的話讓他心念一轉。有什麼需要都可以幫他?她不知道這樣的說法很容易引人遐想嗎?
「當我眼楮,幫我賺回八百萬美元?」向格非興味盎然地挑眉。她的自信從何而來,也讓他頗感興趣。「就這樣?」
「不止,只要向少爺下令,我隨傳隨到。」她打包票。
「好。」向格非下了決定,揚起懶洋洋的笑。「記住你說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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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跑車在宅前的圓形車道停住,向允非跨下車,將西裝外套勾在肩上,順手拉松領帶,提著公事包和水果籃,長腿一邁,跨上台階,大步走進屋內。
屋內人听到聲響,一回頭,看到那張俊魅的臉,忍不住紅了眼眶。
「二少爺……」圓潤的中年婦人揪著圍裙,未語淚先流。
「欸、欸、欸,親愛的嬅姨,別一見我就哭嘛!」向允非親熱地攬住熬人的肩,用袖口替她抹淚,笑道︰「我有長得這麼難看嗎?」
「都什麼時候了,還沒個正經樣!」嬅姨忍不住罵,看著他的眼神滿是寵愛。兩兄弟一冷一熱,一個性格粗獷,一個俊逸瀟灑,卻都是她疼進骨子里的寶。
「從小看到大,你還不清楚嗎?」向允非擠眉弄眼,像個小男孩般頑皮。「哥在房里?」
被他的神情逗笑了,想到樓上的人兒,愁苦爬上眉梢。「是啊,我剛送晚飯進去,也不知吃了沒,大少爺不讓我進去。」嬅姨擔慮叨念著,眼圈又紅了。「手術……失敗了……」
「我知道,別擔心,楊醫師會想辦法的。」攬住肩頭的手臂一緊,他愉悅自信的嗓音足以驅走所有陰霾。「喏,人家送的,我上去看看。」將水果籃交給她,順手戳破塑膠封套,挖出一顆紅玉隻果,奔上樓梯。
「二少爺,我削好再幫你們送去……」嬅姨急喊,人卻已轉過樓梯口。
「別麻煩啦!」朝後一嚷,向允非快步穿過長廊,手上隻果一拋一拋的。
在房門上敲了兩下,不等回應,他立即開門進入。
「嗨,老哥。」目光掃過床旁餐車上的空盤子,他挑眉一笑,隨手將公事包和西裝扔在床邊,拉過椅子反坐,看到向格非時吹了聲口哨。「哇,你戴的那副墨鏡會不會太黑了點?」
斜靠床頭的向格非撇唇,將墨鏡拿下。「楊醫師給的,也不知他上哪弄來的。」
「喏。」冷不防,向允非手上隻果筆直朝他擲去。
大掌一伸,準確在鼻頭前攔截。「我不吃隻果。」向格非鄙夷輕哼,用力扔回。
「紅玉隻果耶!」向允非接過,在袖子抹了幾下,清脆地啃咬起來。「听說,你今天演了一出崩潰喪志的戲碼?」
向格非瞪他一眼,宣稱手術失敗的鷹眸透著精亮矍鑠的光芒。「不這麼做,瞞得過元叔嗎?何況沉靜吵得煩人。」若非怕計劃提早破局,打死他都不可能做出這種事。
「早點通知我嘛,說什麼一定趕回來看你拆繃帶!」怎能不教他扼腕?從小到大,還真想不出啥時看過老哥失控的模樣。
其實,早在出院前,就已拆繃帶知道手術成功,否則楊醫師怎麼可能放人?擔心公事的老哥急著回家,但怕引人疑慮,他們對外的說詞是,因手術後恢復情形良好,只等拆繃帶定生死,所以楊醫師拗不過他的要求,終于答應放他返家休養。
他懷疑,兩天前真正拆繃帶時,就算手術真的失敗,老哥也只會致力尋找解決方法和安排後續事宜,絕不會浪費心力在無謂的情緒發泄上。
要看冷靜犀睿的向格非崩潰?等下輩子吧!
「我倒是很樂意幫助你扮演這個角色,而且保證讓你真情流露。」向格非冷冷一笑,指關節拗得啪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