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根本就醫不好!」沉靜抽出手機。「我沉靜的未婚夫怎麼能是個瞎子?不管用什麼方式,我一定要治好你!喂,爸……」電話一接通,還來不及講話,就被大掌奪走。
「你們都出去。」合上手機,向格非臉上已透著無形的殺人氣勢。
「手機還我!」不知死活的沉靜伸手去搶。青梅竹馬,她早已看慣那張滿是魄力的容貌,兼之受盡嬌寵,根本學不來察言觀色的本領。
一旁自幼看著向格非長大的兩位老者,卻是嚇得冷汗直冒。上次看到這個表情出現時,是他動手毀了商場上專玩卑鄙手段的敵對公司,對方傾家蕩產。
「大少爺,現在醫學發達,這次手術失敗不代表一切,楊醫師一定能找到方法治好您的,別氣餒。」元總管急忙安撫。靜小姐竟口無遮攔叫少爺瞎子?要不是看在兩家交情加上她是未來少女乃女乃的分上,早就轟她出去。
「沈小姐,我有個好友是台大眼科權威,另一位是腦科權威,明天我會再安排格非到醫院做精密檢查,請他們來聯合會診。」楊醫師則是安撫沉靜。「我們會竭盡所能找出原因,先別勞煩沈先生。」
「有這些朋友干麼不早點找出來幫格非醫治?分明藏私!」沉靜眼一瞪,頤指氣使的模樣囂張又跋扈。「早叫格非別找你診斷,他不听,累得自己白挨一刀,還成了瞎子,我才不放心你!」
楊醫師氣得語塞,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元總管過來幫忙說話︰「靜小姐,您說這話過分了。」
「哪兒過分?我是他未婚妻,除了我還有誰能信?」沉靜怒喊。
一來一往的對話使得向格非的臉色更加難看,長臂奮力一擲,小巧昂貴的手機重重摔落地面,碎裂的塑膠片四散,嚇得在場眾人全數噤聲。
「出去。」他冷道。
沉靜首先回神,生氣捶他。「你干麼摔我手機!」
「別這樣,大少爺肋骨的傷還沒好啊!」元總管臉色一變,急忙攔阻。
「不走,是想留下來看我向格非變成瞎子會是什麼模樣嗎?」向格非倏地攫住她的手腕,冷怒的神情讓她啞然。「很稀奇嗎?我讓你看個夠!」
那森黑的眸讀不出思緒,甚至眉也沒擰,臉也沒板,但沉凝的怒火卻是排山倒海地席卷而來,讓人近乎窒息。
冷汗滑下額頭,向來驕矜傲慢的沉靜難得有被嚇傻的時候。
「我沒有……」沉靜顫聲囁嚅,努力將自己的手抽回,卻徒勞無功。
「大少爺,別跟靜小姐一般見識。」元總管扮起和事佬。「她只是打擊太大口不擇言……」
「有誰的打擊會比我大?目能見物的你們憑什麼跟我說打擊太大」向格非咆哮,松開鉗制。「都給我出去!」
「格非……我是你未婚妻耶!」撫著被握痛的手,沉靜歇斯底里地喊。她的打擊才大,要嫁的人成了瞎子,教她怎能接受。「我要陪在你身邊,我不走!」
好讓她用刻薄的話把少爺氣死嗎?不等向格非開口,元總管壓低音量,半勸半拉硬帶她離開。「靜小姐,大少爺現在心情不好,您先回去,改天再來看他吧!」
「就是心情不好才要留下來陪他……」直至出了房門,那尖銳的喊聲仍清晰可聞。「可惡,把那個女人資料給我,不告死她我不甘心,竟然害格非出車禍……」迭聲尖嚷,漸去漸遠,終至無聲。
楊醫師無奈搖頭,開始收拾診療器材。雖對沉靜的大小姐脾氣早有耳聞,當面見識到仍感驚心動魄。
向格非閉目,下頷微仰,向後靠著牆。
「那女孩……真失憶了?」須臾,他緩緩開口,臉色已恢復平靜。
「她頭部受到撞擊,大腦顳葉有血塊壓迫,雖然血塊已經完全排除,仍因不明原因導致失憶。」楊醫師頓了下,繼續收拾的動作。腦科非他專精,他運用人脈商請腦科權威跨院會診,得到這個讓人頹喪的消息。「這事允非和元總管會處理,你兩天前才出院,別煩這個。」
仰德大道的一場車禍,他住院兩個月,對方失去記憶,代價之大。
「楊醫師,這一切,謝謝您。」向格非睜開眼,唇畔噙著抹若有似無的笑。
楊醫師看了身後護士一眼,她忙著提起診療包並未留意。「應該的。」他微笑,從醫師袍口袋拿出一副墨鏡交給向格非。「別忘了保護的基本配備,明天記得回診。」
向格非接過墨鏡,自嘲一笑,戴上。「明天見。」
楊醫師帶領護士離開,房門輕輕合上。
方才充斥尖嚷咆哮的空間,如今只余靜謐的氛圍。
靜靜靠了一會兒,向格非掀被正想要下床,輕微的開門聲響頓住他的動作。他不動聲色,將薄被覆回腿上,仿佛不曾動過。
門被拉開一條縫,頂著黑色鬈發的小巧頭顱探進,門一關,來人躡手躡腳地走了進來。
床尾因重量下陷,這人竟爬上他的床!向格非沉下了臉。
「你好。」她伸出手,憶起剛才听到的消息,嬌俏吐舌,拉起他的手。「初次見面,恭喜你手術成功,我本來是想這麼說的。」
掌中硬被塞進小手,他反射性地握住,暖馥柔軟的觸感完全被他的掌心包覆,有種奇異的感覺滑過胸臆。
「你是誰?」家里的僕佣沒人敢這麼大膽爬上他的床。
「大家叫我梅,但我比較喜歡舞月這個名字。」水靈大眼直視他,完全沒被他臉上生人勿近的氣勢嚇著。
「六月、七月又上哪去了?」向格非冷哼。MAY?五月?一听就知道是綽號。
「向少爺好聰明,一听就懂。」她拍手,銀鈴般的笑聲悅耳好听。「不過我比較喜歡舞月這個名字,跳舞的月亮,光想畫面就很漂亮。」
部屬看到他不怒自威的臉無不嚇得噤若寒蟬,她卻還有膽量跟他打哈哈?「你是誰?」向格非真被撩起興趣。
「你問倒我了。」漾著甜笑的小臉凝住,她苦惱地摳摳額角。「我現在是舞月,之前就不記得。」
不記得?向格非擰眉,突然心念一動車禍發生在五月。
「是你?」他訝道。
重傷臥床兼之眼楮開刀,大家的專注焦點都在他身上,對她並未多提。兩天前剛返家的他還來不及問,元叔也沒說把她留在向宅。
「如果要告死我,那就不是我。」黑眸閃過淘氣的神色,語氣中滿是愉悅笑意。「是啦,是我,被你撞得失憶的我。」
靜的吼聲,她也听到了。被她感染,向格非不自覺勾起唇角。不對,被她害得失明,怎能跟著她笑?臉色一板,軟化的臉部線條瞬間繃緊。
「你來做什麼?」語氣也在瞬間降至冰點。
「本來想恭喜你手術成功,但……」舞月一聳肩。「現在只能自我介紹兼安慰了。」
明知道他手術失敗心情差,還送上門找死?「不需要你安慰,出去。」
「別這樣嘛!我知道和你的失明比起來,我的失憶簡直是微不足道,實在沒什麼立場說我能感同身受。」她輕拍他的大掌,像在安撫一頭暴躁的大熊。「可你一生氣,大家都愁眉苦臉,元總管才在你房里待了一下子,頓時像老了十歲,要是晚一點允非來,嬅姨也一定會抱著他痛哭,氣氛低迷讓人很難過的。」
她過于輕松的口氣讓向格非怔愣。要是有朝一日真讓他忘了自己是誰,就算把整個世界翻過來他也定要找出線索,而她,卻是淡淡一句微不足道?
「我只是這次手術失敗,不代表會永久失明。」他更正她的說法。「你待在向家多久了?」听她的口氣,和向宅里的人都混得熟透,連對他弟弟向允非都直呼其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