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柔是個孤女,他們的女兒又沒留住,如果連他都忘了柔柔……究竟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能證明她曾經存在過?
沉溺在自己的思緒之中,關靖渾然不覺燈號已變,直到後方車輛不耐煩的喇叭聲喚醒了他——
他正要放開煞車,眼角的余光無意瞥見路旁騎樓下,幾個大漢園著一個女子。
那女人——是那婕?!
血液一瞬間流失,他全身冰寒。拉起手煞車,再也不管後面的車是如何憤怒的狂鳴,他開了車門,就把車丟在十字路口,沖人大雨之中。
「你們要做什麼?!」關靖怒目直視著架住那婕的男人。
「關你屁事,聰明的就別管我們兄弟的事。」
「放開她。」
男人們甩也不甩他,「帶她走。」為首的人一下令,他們就架著那婕走。
「我說放、開、她!」關靖陰冷的嗓音傳來,隨之厚實的大掌落在那首領的肩上。
「你——」男人回頭正要開罵,關靖早巳出手,在他的下巴揮出狠狠、重重的一拳。
「啊——」幾分鐘前才抱著發出慘叫的男人,再度殺豬似的叫出來。
「放開她。」他震怒的表情和野蠻的眼神,散發一種強悍的氣勢。
大漢們面面相覷,在同伴的眼中看到相同的不安。
「滾!」他厲聲命令。
就算最後的一聲怒斥沒有讓大漢們畏怯,關靖在堂主臉上補的一拳,也足以讓他們害怕。看著平日囂張的堂主只能搗嘴慘叫,他們不由自己地放開那婕,匆匆隱人雨夜之中,甚至忘了帶他們的堂主一起走。
必靖沖上前,及時撐住差點軟倒在地上的身體——
「那婕,你沒事吧?!」一個憂急的聲音對她吼,一雙強壯的手臂環住她。
那婕的感覺仿佛自層層濃霧中穿出來,然後月復部的劇疼令她皺緊眉頭,她強迫自己睜開沉重的眼臉——
一張放大的剛毅臉龐對上她的眼。她一定是在做夢吧?!那婕想。關靖不可能用那種焦急、關切的神情看她,他不可能這樣溫柔地抱著她,仿佛她是易碎的瓷女圭女圭。
如果這是夢,她真希望永道別醒。她不要醒來……
「不要再昏過去了,醒醒,那婕!」
不要吵,她不想醒。
「該死!」關靖低咒出聲,抱起她虛軟的身子,沖向停在十字路口的車子。
這回那婕是完全清醒了——
「好痛!」
「別動。」
必靖堅定的手扶住她的肩頭,那婕痛呼出聲,而醫生正為她纏上繃帶。
「看起來沒傷到內髒,不過從X光片看起來,肋骨有輕微骨折,這幾天最好安靜休息。」醫生處理完包扎的工作,對他們說。
「需要住院嗎?」關靖問。
「不行!我‘不能’住院!」那婕立刻大喊,扯動了傷口,因此又是齜牙咧嘴地抽氣。
她不能住院!她還有工作要做,有狗兒要照顧、有節目要上……
必靖瞪她一眼,轉頭問醫師︰「需不需要住院?」
老醫師露出笑,似乎覺得眼前的一對很有趣。
「是可以不用住院,不過要好好休息,不能動到傷口。」
「太好了。」
那婕的如釋重負,換來關靖不悅的瞪視。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他低聲警告。「這幾天你給我好好待在家,別想去上班!」
「可是——」開玩笑!幾天不去電視台?!那她的位子不就被程羽珊搶走了?
「沒有可是!」她的冥頑不靈惹火了他,關靖厲聲道。
「小姐,你就听你男朋友的話吧!你很幸福,有個這麼關心你的男朋友。」老醫師呵呵笑道。
「他……」才不是我的男朋友呢!那婕漲紅了臉,倏地又慘白了臉。
為什麼她會為陌生人的誤解而感到喜悅,卻又在驀然領悟事實時深深的失落?為什麼他讓她有這種心情?為什麼?
當那婕呆呆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緒時,關靖接口——
「謝謝醫生,我會好好照顧她的。」
那婕愕然瞪視他。她是不是听錯了?他居然不反駁。
必靖沒理會她狐疑的表情,小心翼翼的扶著她走出診間。
「你坐這里等我,我去領藥。」
她仰頭,對上他溫柔的眸子和憂切的叮嚀。
餅去三年,她從沒見過他這樣對待自己,那婕痴痴凝望他的背影,周遭的環境似乎都模糊了,她眼中只看得到他。
就此一刻,她拋開理智、拋開現實,她放縱自己的幻想,幻想她真是他的女朋友,幻想他真的關心她、疼惜她。
那婕的唇角揚起一個又甜又苦的微笑,如果早知能夠得到他一絲的溫柔,要她受再大的傷她也願意。
必靖走回她身邊時,微蹙起眉。
「你怎麼了?還疼嗎?臉色怪怪的,該不會是發燒了吧?」
他有著薄繭的指尖輕觸她的額頭,那婕被踫觸的肌膚就像觸電一樣,她驀然領悟自己剛剛正白痴似的痴望著他,毫不保留的在他面前透明自己羞于啟齒的渴念。
她怎麼會犯這種錯呢?!那婕神色一凜,迅速戴回面具。
「我沒事。」她後退,在兩人之間設下距離。
她明顯的抗拒令他抿緊了唇。
「來,我扶你。」算了,他不跟她計較,也許她傷口還疼,心情不好。
「不用,我自己走。」那婕揮開他的手。
「我送你回家。」關靖挑眉,眸中染進一抹薄怒,咬緊牙,他克制內心的不悅。
這回那婕回嘴回得更快了。「不用,我可以坐計程車!"
「你在鬧什麼別扭?!」他終于受不了了。
「沒有!」那婕擠出一個禮貌的微笑。「謝謝關董的照顧,時間也晚了,不好意思再麻煩您。」
說得好听,關靖慍怒地眯起眼,看她用那該死的微笑,把自己縮進面具底下,其實她的目的是要躲開他。
她在躲避、防備什麼,他不知道。可是從他最近對她的觀察已足以發現,她會大罵、大笑,會反擊,她的情緒鮮明而且強烈。
可是過去三年,在他面前,她卻只是個沒感情、沒自尊、沒生命的女圭女圭。
她最常面對他的表情就是微笑。他以為她對每個人都是這樣,可卻又不是。她只對他笑,那微笑可以掩飾她所有不欲為人知的心思和神秘的意念,就像她從不曾在他面前卸妝,那微笑也是一種保護色,一種偽裝。
問題是,她想保護、掩飾的,究竟是什麼?!
「我一點也不覺得麻煩。」他用和她相等的禮貌和自制說道︰「身為老板,我有義務照顧員工。」
那婕瞠大眼。令關靖心情大好的是,看見她眼中掠過一抹慌亂,而裂開她的面具。
「可是——」
「沒有可是,走吧!」
「你……你做什麼?!」在那婕的驚呼中,關靖橫抱起她。
那婕這輩子還沒被人這麼抱過,她又羞又窘,還很怕掉下來,下意識地,她緊攀住他的脖子。「放……放我下來!」
必靖注視她紅艷的耳朵和頸項,原來她會臉紅,只是臉上的妝太濃,才看不出來。
他深邃的黑眸久久無法自她脆弱的眼神,白里透紅的粉女敕肌膚移開。她矛盾,她莫名其妙,她桀傲難馴,她明顯的不想要他,但是——
對懷中的人兒,他是愈來愈放不開了。
「鑰匙?」
「皮包里。」
一陣喧嘩聲後,是清脆的開門聲。
屋里沖出一只棕色小狽,歇斯底里的狂吠著。有一
刻關靖擔心它會咬人,它卻在聞了聞他的氣味後,像熟識似的直跳直叫。
他覺得那條狗有些眼熟,卻又想不起在何處見過。
「別叫了!」那婕對小莉命令。
她後悔把她從山上帶回家,本來是擔心顏媽這幾天不在,黏人的小莉會寂寞,可是現在她卻很怕他認出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