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全神專注在螢幕上的關靖,其實並沒有听進秘書的話。
「關董。」可憐兮兮的聲音傳來。
揚起頭,關靖對上一雙含淚的大眼,程羽珊咬著下唇,神情有著難掩的委屈。
「你知道這是那婕做的了?」她看見他桌上的螢幕,臉色更蒼白了。
「她好無恥是不是?!居然剽竊我的點子!」她哽聲泣訴,不一會兒,成串的淚珠便滾至衣襟。
必靖看著眼前的女人,疑惑那張神似前妻的臉為何不再令他失措。
「點子是你的沒錯,但這回那婕做得實在很好。」他中立的評論,不加一絲個人情感因素。
程羽珊聞言,臉色一白,停止了啜泣。
怎麼回事?她慌了手腳,原本相當確信能掌握關靖的反應,現在卻有了絲不安。
不行,她要再加把勁說服他。
「那不公平!她會得到獨家,其實是我之前就搜集材料,她在會議上還故意說對這個案子沒有興趣,逼我放棄,可現在她倒好了,一個人搶走了所有風頭。她的心機好深,我想她一定早計劃好要行動了。可是昨晚我在場,她居然什麼都沒說,她分明是故意擠掉我。」
必靖沉吟不語,如果程羽珊說的是事實,那婕的行為不無可議之處……
「她確實應該知會你——」
「你相信我,好不好?這個Case真的是我辦的,是那婕搶了我的功勞。」她淚光盈盈的小臉凝住他。
必靖繃緊臉。「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受委屈。」
那婕一直忙到中午才有得閑。
她打了一場漂亮的仗,現在全國的人都沸沸揚揚地在討論這個案子,其他媒體也趕忙出動SNG車守在地檢署和馮翊家門口。
可是盡避他們再努力都是枉然,除了她,沒有人能有第一手的畫面和錄音帶。
她走下主播台,超過二十四小時沒睡的她應該是疲憊的,可是她卻一點也不想睡,整個人都飄浮在成功的喜悅之中。
「恭喜啊,那主播!」
「今年金鐘獎一定非你莫屬了!」
「你真是太厲害了!」
她一律回以微笑,忽地,她的笑容僵住。
她看見關靖和程羽珊迎面走來,心好像被戰了一記,隱隱作疼。
那婕武裝起自己,面無表情地走過去。
「那婕!」經理的召喚粉碎她想要避開的念頭。
「什麼事?」她有種不好的預感,那預感來自經理明顯的不安,來自程羽珊掩不住的得意,而關靖……不,她看不出來他真正的情緒。
他偽裝自己的功力,跟她一樣強。
「咳,呃……是這樣的,有關七點鐘的晚間新聞……我想……呃……作一些調整……」
那婕挑起眉。
「是這樣的,關董的意思是說……呃……」經理瞄了
眼關靖,似乎想從他那兒得到支援,可是關靖依然沉默,
他也只好硬著頭皮說下去︰「采用雙主播的方式可能……可以給觀眾帶來新的視覺效果……所以……所以……」
「你要我讓出主播的位子?!」那婕不可置信地怒吼,她不敢相信經理會說出這種話,在她剛剛為T台獲得轟動社會的大獨家之後?!
「不、不是,你當然是主播!」經理忙不迭地安撫。
「只是,只是搭配羽珊——」
「為什麼?!」那婕甩開經理的手,她直接走到關靖面前,冰冷冷地瞪視著他。
她的胸部因憤怒而急速起伏,晶亮的黑瞳正噴出激烈的火花。他沒想過怒氣勃發的她,看來竟會如此美麗,關靖勾起唇角,他發現自己還蠻享受她的怒氣。
也許他會這麼做不是為程羽珊出氣,而是想見她失控的樣子。
「我認為羽珊的能力不錯,這回要不是她,也拿不到馮翊的新聞。」關靖不動聲色,內心卻暗驚,什麼時候他對她有了這種異常的沖動?!
「因為她?」那婕暴跳如雷。「她做了什麼?馮翊這件事是我‘一個人’去追的,是我‘一個人’發現的,她什麼也沒做。‘我’才是那個超過三十個小時沒有闔眼的人,‘我’才是那個冒險偷听他們談話過程的人!」
必靖面無表情的听完她的吼叫。
「正是因為你什麼都‘一個人’做,你只想著個人表現,沒想到新聞工作是要TesamWork才能成功的。」他從容不迫地面對她,只有黑眸一閃而逝的戲謔,泄露出他的作弄。「我認為這是個很好的機會,讓你可以學習摒棄個人英雄主義。」
那婕有一刻不能會意他說了什麼,她無法置信地瞪著他,各種不同的情緒在她胸口翻騰,憤怒、委屈、受辱,然後只剩下火紅的憤怒,她的臉漲得通紅。
「夠了,少裝了!」她再也無法克制自己。「其實你不過是想把我換掉,讓你新任的情婦坐上主播台,不是嗎?」
四周傳來抽氣聲。顯然剛剛攝影棚里的人一直都豎起耳朵,專心听他們的談話關靖並沒有如所有人預期的惱怒,只是挑起眉。
「你最沒有權利作這種指控,不是嗎?」他嘲弄的冷笑,捏緊她的手臂拉近他,而低沉、惡魔般的嗓音就在她耳畔響起——
「別忘了,你又是怎麼坐上主播台的。」
那婕在一瞬間刷白了臉。
這是一處山上的空地,剛由那婕買下來,讓顏媽養家里再也容納不下的大型流浪動物。這里距離她們家,騎車約二十分鐘的距離,有些遠但好處在于沒有鄰居,自然也就不會有人抗議。顏媽每天帶著小莉上山來照顧動物們,那婕則只有假日會來。
僻靜的山間傳來可怕的聲音。
「阿婕……你要不要……呃,休息一下?」顏媽遲疑地開口。
「不用了。」那婕回頭,目光炯炯。「我今天一定要把這狗籠給修好。」
她咬牙切齒的模樣不像在修理狗籠,倒像在敲某人的腦袋。
「事實上……」顏媽擠出一個虛弱的微笑,從那婕手中解救出那根快被她捏碎的鐵捶。「鎮上的鐵匠已經答應明天要義務來幫忙……所以,你別忙了,好不容易休了假,呃……你就回家去睡吧?「好不好?」
她再這麼沒命的槌下去,不只狗兒,連她都要精神崩潰了!
「我不想睡!」
那婕的回答讓顏媽簡直快瘋了。幸好她急中生智「啊,那你幫我拔雜草吧,這里好大又都還沒整理,你把草拔一拔,我好種點什麼的——」
讓她拔草應該可以消耗她「過人」的精力,而且又不吵人吧?!
那婕終于點頭,顏媽也放下心來。
她蹲在地上開始拔草,顏媽看著她。
那婕的模樣,讓人完全無法和出現在電視上那個冷艷的女主播,連在一起。
藍白條紋的襯衫、泛白的牛仔褲、破球鞋,素淨的臉,一向吹整成完美弧度的頭發,此刻也只隨意夾了一個黑色發夾,她看來至少年輕十歲。
汗水滑下她的頸項,因勞動而泛紅的臉頰沾了些許泥巴。她拉扯手中的雜草,把它們從土里連根拔起,丟在地上,那森冷的表情、惡狠狠的姿態,好像把它們當成某人的頭發,要一一拔光……
顏媽不禁冒了一身冷汗。「阿婕……你最近工作上,是不是有什麼不愉快?」
「不愉快?沒有啊!」說著,又有幾株雜草遭了毒手,
「我好得很,現在有了一個搭檔一起播報新聞,多好,領一樣的薪水,工作量少一半,真找不到這麼好的事了。」
是嗎?從她的表情可真看不出來是這麼回事……
事實上,那天她回來告訴她這消息時,那婕的表現是氣瘋了。她還惡咒著某個姓關的董事長還是什麼名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