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媽搖搖頭。算了,年輕人的事還是讓她自己解決吧。
「我出去一下!」顏媽決定走開,任她和那堆雜草奮戰。
現在只剩下那婕和在空地上玩耍的狗兒,小莉跑過來跟那婕玩。
「走開!」她現在沒心情逗狗兒。
小莉嗚叫一聲,跑了開。
沒多久傳來一聲尖銳的煞車聲。
那婕抬頭,看見一輛黑色賓士就快壓到小莉,她霍地站起來,尖叫著向小莉跑去——
必靖從高爾夫球場開車出來,卻迷了路。
他習慣利用在車上的時間,閱讀或用筆記型電腦處理一些公事,從不曾仔細往意沿途的景致,要不是今天司機放假,而這個球約又非得參加,如今他也不會困在這回旋盤繞的小路之中。
他不覺慌張,只是厭煩,厭煩必須浪費的時間。
一個棕色的影子突然從路邊沖了出來,關靖緊急踩住煞車。那個棕色的物體消失在引擎蓋下,隨之一聲尖銳的哀叫傳來,關靖低咒一聲,氣急敗壞地下車。
眼前的景象令他松了口氣,一個渾身打顫的棕色小狽縮在地上,哀哀嗚叫。
會叫,表示沒被壓死……
「小莉!」
一個拔尖的女性嗓音震動耳膜,他皺眉,看見一個女人沖出來抱住小狽。
「小莉,有沒有怎樣?被車撞了嗎?痛不痛?對不起,我剛剛沒理你,還叫你走開,可是你也不能調皮跑出來啊!萬一你怎麼了,顏媽和我都會好傷心、好傷心……」
女人用一種足以勒斃那條還在發抖的小家伙的力道,緊緊將它抱在懷中,還一邊嘰哩呱啦地和狗兒說話。
他很少看過一個人表情可以這樣豐富。
苞一只根本不會說話,可能也听不懂人話的狗講一大堆……在關靖的世界里,從沒有這麼不理性,不,可以說是愚蠢的人。
他無法理解年輕女人的行徑,卻奇怪地覺得她新鮮有趣,不覺揚起唇角。
「喂!你這個人,開車怎麼那麼不小心——」在確定狗兒沒事後,那婕抬頭破口大罵站在賓士車前的男人。
她的話驀地止住,瞠目結舌地看著他。「你——你怎麼會在這里?」
年輕女人瞪著他,關靖這才得以看清她的長相。清秀但稱不上亮麗的臉龐,明亮的大眼,稚氣可笑的頭發,加上臉上、身上的點點泥印。
他不記得曾見過這個女人,雖然她的眉眼之間,令他有種模糊的熟悉感。
她為何一副見鬼的表情瞪著他?!
「小姐,我們認識?」
那婕張目結舌,下巴就快要掉下來。
什麼認識?!他們何只「認識」!他是得了失憶癥,還是老年痴呆?!
「你——」她正要罵出口,突然一陣靈光閃過腦際如果他沒問題,那毛病就出在她身上!
她低頭看自己邋遢的打扮,老天!那婕震驚地想,他認不出我!認不出沒化妝的我!
眼前的情境讓她覺得好笑,可是她卻笑不出來。
「我們在哪里見過面嗎?」他鍥而不舍地迫問,那種熟悉感越來越強,他覺得自己「應該」認識她,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不!」那婕賭氣說。「我們不認識。」
「是嗎?」他挑眉。「那你怎麼會問我為什麼在這里?」
「我這樣問有什麼不對?你為什麼在這里?!你差。
點就撞到我家的狗了,你知不知道?!」那婕叉腰怒視他,
反正他又不認識她,她也不用再戴面具,干脆放膽對他大吼大叫,也算報仇。
「是你家的狗沖出來。」他拒絕接受誣告。
這那婕當然知道,她自知理虧,又不想跟他多攪和,以免被認出來……
「算了。」她揮揮手,轉身走開。
必靖目送年輕女人走進一道鐵門,門的上方掛著一塊簇新招牌——顏媽媽流浪動物之家。
所以,她姓「顏」,是嗎?
透過矮籬笆,關靖饒富興味地看女人被各色各樣的狗兒包圍。
那些動物以世俗的觀點稱不上「美」,有斷腿的,有掉毛的,還有一只身上殘留著似乎被腐蝕性液體傷過的痕跡,但它們看來全都被好好照料著,干淨、而且活力充沛。
是怎樣的女人願意供獻青春、付出勞力,在這荒僻的山間,默默照顧這群被遺忘、拋棄的生命!
他的生活周遭全是一些汲汲于名利、權勢的男女,從沒有任何一個人像她——
他對她產生了興趣,很大的興趣。
必靖出現在新聞部的頻率增加了。
「關董!」新聞部經理惶恐地相迎。
「沒事,我只是來看看。」他伸手制止了經理接他進辦公室的邀請,直接走到攝影機後,沉默地看著主播台上的二個女人。
明顯的,那婕搶了風頭。
她沉穩的台風、敏捷的思路,對新聞的敏度和掌握度,都比程羽珊強得多。尤其是在處理現場的事件上,更清楚的凸顯出二人能力的差異。
七點五十五分。新聞結束,那婕拔下系在領口的麥克風,可是她並沒有得以喘息,采訪組主任上前來。
「听說今晚檢方要去突襲檢查馮翊開的一家搖頭PUB。」
那婕眼楮亮了起來。「你派誰去?」
「小敏。」
「我也一起去,她還太女敕!」
「好!車在外面等……」
在一旁被當成隱形人的程羽珊暗自咬牙,隨後她的目光無意瞥見關靖——
「那姐,」她表情一變,瞬間從一張怨怒的臉轉成虛心求教的樣子。「剛剛那段新聞我不太了解,你可不可以教教我……」
「我現在沒空!」那婕拋下這句話,看也不看程羽珊一眼,就起身跟采訪主任往外走。
「喂,你克制一點喔!別又像上次一樣搞得整夜沒睡——」采訪主任邊走邊跟那婕聊。「晚上還要ON現場,弄得跟熊貓一樣就難看噦。」
「我像熊貓?!」那婕戲謔地捶他一拳。「喂,我是替你跑新聞耶!居然說我像熊貓?!「拜托!你哪里是為我,是你自己愛求表現好不好?」他搖搖頭,夸張地嘆口氣。「年紀不小了,再這麼拼下去,看誰還敢娶你這個女強人……」
「啥!你管太多了吧,又不是我媽…」
兩人旁若無人地說說鬧鬧著往外走,渾然不知有兩道陰鷙的目光,正冷冷射向他們。
「那姐跟‘男同事’都很合得來呢!」
必靖回過神,轉頭,對上程羽珊天真無邪的笑臉。
「你也看到了,我試著跟她聊,想化解她對我的歧見,而且,那姐真的很厲害,我想跟她學得很多,但是……」她作出一個無奈的苦笑,憂愁地輕鎖眉心,失望全寫在臉上。「她根本懶得理我。那姐跟部里的女同事全處不來,不過,跟男的倒都有說有笑…」
「我不想再听她的事了!」關靖突地暴吼。
從他繃緊的臉上,程羽珊知道已達成她要的效果,于是她好心情地笑道。
「好啊!那關董,要不要請我去吃飯?我忙到現在都還沒吃晚飯呢!」
她撒嬌的憨態,再次讓關靖憶起柔柔。心底的某處被觸動了,他急于借著對亡妻的回憶,來抹去「那女人」,在他心里勾動的暴躁和窒悶。
必靖點頭,「沒問題。」
倆人並肩走出新聞部的樣子,落入所有工作人員的眼里。
耳語很快傳了開來——
「程羽珊是關董的新女友!」八婆甲壓低了聲音說。
「原來就是為了她,關董才常到棚里探班。」八婆乙羨慕地道。「這接她去吃晚餐。從沒見過關董對哪個女人這麼溫柔過,看來這回關董用情頗深……」
「可是,之前不是傳那姐才是關董的女朋友?!」
「她哪能跟羽珊比?!看關董對兩個人的差別待遇就知道了,那婕頂多只是陪關董上床的女人,關董不會對那種人認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