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從與韓熙的俊眼四目相交的那一刻起。
迎舞長長地吸了口氣,她感覺得出來,韓熙正走向她,而且越來越近。
雙頰滾燙著,心呼呼跳個不停,迎舞就這樣陷入莫名的什麼?
恐慌?
一種混合了驚慌與喜悅的復雜感受襲上心頭,迎舞昏眩地看著韓熙排開眾人,來到她身前。
「迎舞,請收下這朵花。」
「謝謝……」
她的聲音小得連自己都听不清。
明明只是場尋常的選美,迎舞卻興起一種仿佛被韓熙當眾示愛的錯覺,她慢慢地抬起臉望向四周,圍住他們的人群發出歡呼。
迎舞臉上的紅暈更深了。
韓熙凝視著迎舞深刻美麗的輪廓、明媚的褐色大眼,以及倏然流露的嬌羞風情,這麼近在視迎舞的臉還是頭一遭。
韓熙心中忽然涌起奇妙的感受。
對他來說,這不是一個選擇,只是停止對立的手段。
從岌鹿手中接過鮮花的那一刻起,韓熙就知道擺在眼前的只有一個選項,他從頭到尾想的都不是二女的美貌孰強孰弱,而是別再更加惡化他們兄妹在族里從來就沒穩過的立足點。
原本只是這麼簡單的一回事。
現在——
「迎舞,恭喜你!我就說嘛,贏的一定是你!」韓緹笑著拍拍迎舞的背,同時給韓熙一個贊同的笑容。
韓照對妹妹還以微笑。
是了,這的確只是件簡單的事。
第四章
選美落幕不過兩天,這天夜晚,韓緹睡在迎舞房里,兩人躺在床上絮絮不休地說著貼心話。
「明天就是拮之夜了。迎舞,你緊不緊張?」
「緊張是難免的,不過卻有更多的興奮。」
「是這樣的嗎?」
「再過半年就輪到你了,到時候你就知道。」
「我寧願永遠不要輪到我。」
「孩子氣!」
戚吾族人享有完全的婚戀自由,但是受到習俗約束,不論男女都必須在經過「拮」的洗禮後,才能結交戀人,並在合意的情況下探索的歡愉。
「拮」是戚吾族的傳統習俗,一年共舉行四次,各在四季的第一個月圓夜,當季出生、年滿十八歲的男女才能出席。
未經「拮」的少年少女,腰帶一律系白;過了「拮」之夜,才能換上赤色腰帶,代表已獲得自由經營戀愛與婚姻的權利。
經過數次戀愛之後,誓言對彼此一生忠實的情侶,在族人的祝福及族長的見證下,為對方系上織工格外細致的藍腰帶,做為兩人結為夫妻之證。
一名經過「拮」洗禮的戚吾族人,可以自由追求任何一名同樣系著紅腰帶的同伴,若是引誘身系白或藍腰帶者,則將受到嚴厲的處罰。
這項習俗傳承百年,從未有人破壞規矩。
畢竟戚吾族崇尚名聲與榮譽,這項無形的束縛使族人不敢冒破壞個人及家族名譽的風險,暗渡陳倉。
「迎舞已經想好要找誰了嗎?」
「……大概吧。」
「是不是岌鹿?」
「再猜猜看。」
「時常陪你對打的旭于?」
「我會看上比不過我的男人嗎?」
傳統的「拮」之夜,由出席「拮」的少年少女手持赤紅腰帶,向心里中意的人表白,若對方接受,則由對方在會場親手為他或她換上紅腰帶。
然而,經過百年的演變,原本樸實無華的儀式到了現在,早已被賦予另一種嶄新的形式。
現今的「拮」,少年少女向意中人表白之後,即在當夜同床共枕,拋卻童貞,在隔天清晨才換上赤紅腰帶,代表已由青澀轉為成熟。
「其他和你走得比較近的,就只剩下我哥哥了,可是你說過看不上他,我真的猜不出來。」
「唔……這個嘛……其實我突然想通了,一生只有一次的拮,當然得找一個夠份量的人,至于人選……因為我一時想不出別人,只好勉強找韓熙了。不過你可別誤會!等過了拮,我會找一個更棒的戀人!」迎舞強調地加強語氣,深怕韓緹不相信她的話。
韓緹听得臉色一黯,大大搖頭。
「只為了有個風光的拮,就找一個雖然有名望卻不是你真心喜歡的男人,這樣真的好嗎?輪到我的時候,我一定要找自己喜歡的人,如果對方不喜歡我,我寧願多花點工夫接近他,也不願急著找別人代替。」
拮的少年少女們通常會互相比較,看誰的「寢伴」較有威望、有份量,將拮視為月兌離童貞、迎向戀愛自由的墊腳石,當初單純向心上人告白的美好原意,至今已蕩然無存。
「別這麼古板嘛!」
「可是我听人家說……」
迎舞不以為然地拍拍韓緹的手,打斷她的話。
「我小時候也听你爹說過那些漢人的習俗,女孩子得保持貞潔,直到嫁給一個未曾謀面的男人為妻,從此守著那個男人,就算他死了也不許改嫁,這真是我所听過最可怕的事!」
「我不是向往那樣的生活,只是覺得拮的原意已經被扭曲了。你也听長老說過,很早以前的拮十分神聖美妙,在拮之夜心心相印的情侶並不急著進房雲雨,而會經過一段甜蜜的戀愛時光,等雙方都有那樣的心情才……總而言之,我比較喜歡以前的拮。」
「現在的拮也沒什麼不好啊!只是遲早要發生的事提前發生而已嘛!你可別被韓熙感染了,老愛煩惱來煩惱去的。」
「我就是覺得不對。」
「大家都是這麼做的,如果你想特立獨行,舉行一個和大家不一樣的拮,只要你不介意被人指指點點、惹人注意的話,我也不反對。」迎舞知道韓緹的弱點,兄妹倆一個樣兒,老愛躲在陰影之下。
「我才不要!我會和大家一樣的。」
「那就對了。」
「對了,如果你真要找我哥,動作得快一點。」
「他又不會飛上天,緊張什麼?」
「每次拮都有很多女孩子來找我哥,哥哥不會挑剔人家,先開口邀請他的人就會得到他。而且,我昨天听人說,梨蕪已經放話指定要我哥哥,叫其他人去找別人呢。」
「啥?梨蕪憑什麼那麼囂張?!」
迎舞氣急敗壞地坐起,反手拿起放在床尾的外衣,一副要跳下床找人算賬的模樣,驚得韓緹趕緊拉住她。
「迎舞,冷靜點!現在是三更半夜啊!」
迎舞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然後躺了回去。
「梨蕪說這話,只代表她明晚會抓住第一個時機去找我哥,只要你比她快一步,就什麼麻煩也沒有了。」
「韓緹,你得幫幫我!我只能靠你了!」迎舞抓住韓緹的手。
「怎麼幫?」
「明天整個晚上守在韓熙身邊,排除任何接近他的女人,」
迎舞明亮的雙眸中閃著燃燒的斗志,韓緹不禁失笑。
「韓緹,你笑什麼?」
「瞧你這麼緊張我哥!是不是喜歡上他了?」
「看他以後的表現再說,現在的他還不夠格。」
「放心,只要你先到哥哥那里,他一定會接受你的邀請。」
「呵呵,那當然!」
太陽尚未升起,韓熙與岌鹿已相約到練武場做模擬比試。
片刻後,勝負已分。
韓熙拿毛巾給岌鹿。「怎麼了?心不在焉的,我還是頭一次見你這麼快就敗下陣來。」
「我贏你的次數一只手就算得出來,敗給你有什麼好稀奇的?」
岌鹿喘著氣擦汗,雖然人家稱他是族里年輕一輩中的第一勇士,他自知自己還是比不過韓熙。
韓熙一向行事低調,戰爭結束後的論功行賞,往往將實際殺敵數報得很低,誠實申報的岌鹿因而成為戰場上最耀眼的一顆星。
「你今早的防御力特別弱,通常這種情形,不是受了傷就是不專心,你是屬于哪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