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愷不怕負擔的。」王佩欣立刻說︰「他一向愛妳,願意為妳做任何事,一定不會在意妳生病的,我覺得妳應該告訴他真相。」
「不!我從小到大已經牽累維愷太多,好像我們老是在『利用』他,以前是免費保母,現在是更月兌不了身的免費看護,我不要因為這個病而折磨彼此,成為他以後恨我、怨我的理由。」
「維愷不會的」」」于慎亞想講些公道話。
「爸,你不覺得我們應該要對他公平一次嗎?」紫恩帶著哀傷及堅決的語調說︰「明知道女兒有可能成為殘廢,卻要她嫁人,維愷現在或許不在乎,但以後呢?還有簡伯伯和簡媽媽,他們能不埋怨嗎?」
房間內陷入一陣沉默,最後王佩欣說︰「其實,可以告訴維愷妳的病……「我就是怕他更堅持要娶我、照顧我,才刻意隱瞞的。」紫恩說。
「但不能就這樣讓他誤會吧?」王佩欣說。
「媽,我都想過了。」紫恩嘆口氣說︰「等我病好了,我會回紐約,如果那時維愷還愛我,才算是真正的良緣,若是我的病沒有好,或他另有所愛,也正好免去一段孽緣,你們說是不是?」
王佩欣听了不禁落淚,「我真不懂,妳和維愷打小就認識,也比別人都投緣,怎麼要結個姻緣卻老是一波三折呢?」
「好,別哭啦!女兒的病要緊。」于慎亞站起來說︰「我們得快去訂到倫敦的機票了。」
紫恩隨父母走出餐館,心和腳都如鉛塊般重。點點的白雪灑在臉上,她生命中最亮麗的秋天已過,跳完了吉賽兒,告別了維愷,她要靜靜地度過那最低潮的冬季。
***
二月,倫敦。
由醫院的窗戶可見到教堂的一角,每次鐘聲響起,紫恩總想著那口大鐘很悠哉地搖來晃去的模樣,送走了一年又一年的歲月。
有奔跑丟雪球的玩鬧聲傳來,紫恩坐著輪椅來到窗口,看見胖墩墩的幾個孩子,不禁微笑出來。
去年底的手術相當成功,加上父母悉心的照顧和朋友的歡顏笑語,令紫恩的心境還算愉快,只是,時時念及紐約憤怒的維愷,就有始終無法平復的心酸。
那晚,他們從餐館回蘇荷區的公寓,心中滿足是尷尬,因為決裂後又要叨擾,總是不妥,等到了家,維愷不在,只有簡家夫婦,紫恩的眼楮一直避開他們。
「實在很抱歉,鬧成這樣。」于慎亞基于禮數說。
「抱歉什麼呢?婚姻之事總不能勉強。」簡定邦嘴巴上如此說,但臉上並無笑意。
注定要不歡而散了!于家三口一夜都沒有睡,迅速地收拾行李,訂機票、排行程,準備第二天中午就直飛倫敦。
在他人眼里,他們大概像是做賊心虛般的逃難吧!
在他們叫好出租車時,一直失蹤的維愷突然出現,王佩欣第一反應便是護住女兒,怕她受到更多的壓力及指責。
維愷的外表還算冷靜,衣服換過,頭發梳齊,一如平日的精明內斂,沒有任何失戀的樵悴樣,見狀,紫恩的一顆心才微微放下。
「于伯伯,沒必要那麼急著走吧?」他一貫有禮地說。
「也打擾夠久了,尤其是紫恩……」于慎亞欲言又止地說︰「謝謝你的招待,也遺憾有這種結果。」
「謝謝或遺憾都不需要,以後仍歡迎你們到紐約來玩。」維愷停一會兒又說︰「我可以和紫恩說句話嗎?」
王佩欣看似不太願意,但于慎亞則期待有轉機,推著紫恩過去。
他們就在公寓樓底大廳的角落,在決裂後初次相對。
他看著她略微紅腫的眸子和蒼白的臉色,平靜的說︰「妳從來沒有愛過我吧?」
當然愛!但她無法說實話,也狠不下心來撒謊,只有沉默以對。
「妳將處女之身給我,總有一點特殊的感覺吧?」他內心的情緒又開始起伏。
明知她再無言,又將會是另一場沖突,所以,紫恩只得硬擠出一句話,「也許我愛舞蹈勝過一切。」
「所以為了吉賽兒,妳才和我玩那場游戲,對不對?」他不甘心地問。
「我從不想玩游戲……」紫恩再也受不了他的語調說︰「維愷,給我兩年,就兩年,到時候,我會完完全全放棄舞蹈,專心一意地跟你……」
「兩年後我就不要你了!」他打斷她的話,「我不認為我簡維愷只配在一個女人的生命中屈居第二位。」
「那麼做朋友呢?」紫恩像在水中抓浮木似的懇求著。
「在經過那些事後,我們怎麼可能再當朋友呢?」他毫不留情地說。
在一旁看女兒快哭出來的王佩欣,連忙過來說︰「紫恩,快走吧!否則會趕不上飛機起飛的時間。」
維愷努力控制住情緒,很有禮貌地祝他們一路順風。雖不像六年前在中正機場的不告而別,但也一樣令人揪心斷腸呀!
他好嗎?紫恩所能做的,就是日夜思念,不斷絕那股情脈之源,時時流向他;也祈禱他能除去內心的怨恨,終于體會到她的用心良苦。
她要在最美麗時遇見他,也在最美麗時回到他的身邊……開門聲驚醒她的沉思,她在倫敦的好朋友凱絲和索菲亞走進來,手里還抱著禮物說︰「恭喜你要出院了!」
「咦!你爸媽呢?」凱絲問。
「他們和醫院部門開會,討論我回台北復建工作的轉移。」紫恩回答。
「妳真的要回台北呀?大家都會拾不得妳的。」索菲亞遞上袋子,「看看我送妳什麼?見到它,妳就能想起我喔!」
那是一只很可愛的維尼熊,英國人最喜歡的卡通角色。紫恩抱著毛絨絨的玩具,高興的說︰「我保證會照顧好它,每天陪它一起睡覺。」
「我的禮物更有意思呢!」凱絲拿過一本大冊子。
原來她將紫恩由紐約帶回來有關吉賽兒的報紙雜志,全仔細整理剪貼過,變成極精美的專輯。紫恩邊翻閱,邊喜極而泣的說︰「太美了,我要替它取蚌名字,就叫『紫恩最後的吉賽兒』。」
「最可惜的是妳來不及拿回照片及海報。」凱絲說︰「我已經打電話給蒙妮卡,而了解妳的情形後,她極為關心,並答應把底片及印刷底稿送一份過來給妳做紀念。」
「凱絲,妳真是我最好的導師和朋友!」紫恩激動地擁住她。
「還有我呢?」索菲亞假裝抗議地說。
「妳也是!」
紫恩圈住索菲亞,三個女人抱成一團。
王佩欣走進來,看到這景象,用英文說︰「外面就听見吵鬧聲,我以為又開派對了。」
她們又給王佩欣一個親愛的吻,王佩欣說︰「好啦!事情談妥,我們終于可以回台北了。」
台北,曾經傷心,也曾經快樂,現在又要回去由嬰兒學步開始,希望等她能到紐約時,心中的夢仍留在原處。
***
三月的紐約老是陰晴不定,一會兒暖得以為可以月兌大衣,一會兒卻夾冰帶雪的雨又淋頭而下。
安迪凍得一身狼狽,以跑百米的速度沖向藍星酒館,並揚起手中的票說︰「為了女王想看「歌劇魅影」,我命都丟半條了。」
喬安妮抽過票,做個因得意而笑的第一夫人表情。
沒賞也沒謝,安迪無趣地四處打轉,一眼看到角落在忙個人計算機的維愷。這位金童最近瘦了一點,從健身房里練出來的肌肉消掉一半,人顯得也很無精打采。
安迪過去拍拍他的肩說︰「你一副就是很久不見陽光的樣子,上回叫你和我們去加勒比海度假,你偏偏不去,自己跑去長島別墅海釣,冬天耶!我們都以為你打算賣掉公司退休,去當個冰島漁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