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猶豫,所以,當兩家提出訂婚之議時,孟茵遲疑地不肯同意,若真訂婚,就表示她要離開台灣,和何永旭就有可能這輩子不再相見了!
在受不了這樣的想法下,孟茵終于撥了何永旭的電話,她要向他「投降」,共同來對付要拆散兩人的那股力量。
實驗室找不到他的人,她只有打去何家。
「何公館,請說話。」是趙管家接的。
「訪問何永旭教授在不在?」孟茵很緊張地問。
「大少爺去歐洲了,請問是哪里找……」趙管家問。
「去歐洲?」孟茵一愣,沒想到他竟不在國內,接著喃喃地問︰「他去開會嗎?」
「不是,大少爺是陪孫少爺及孫少爺的母親到歐洲去的。」趙管家說完,遲疑一下又問︰「請問你是謝小姐嗎?」
孟茵如遭青天霹靂,完全傻了眼,只是直覺地回答說︰「不……不是……」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掛上電話的,又傻傻地坐了多久,只曉得整個人陷入極大的震驚中,腦中不斷地想著,原來……原來她在為何永旭掙扎痛苦時,他的人卻跑到歐洲逍遙去了!
她怎麼會忘了呢?呂淑儀曾提到過暑假時要帶世軒到歐洲去玩的事,還很有心的邀請何永旭,只是,沒想到他鐵口拒絕于前,後來又眼巴巴的跟去。哈!一家三口,真是幸福美滿的結局呀!
說什麼他從未愛過呂淑儀,說他對她謝孟茵的愛是如此特殊,還說什麼大漠公主,前世情緣……結果一轉眼,所有美麗的愛情誓言都變成一場荒謬的笑話!
她是被蒙蔽了嗎?她真的只是何永旭拿來對付呂淑儀的工具嗎?所以,他們夫妻合好了,他自然不需要她這個天真的笨女孩,也才斷得毫無情義呀!
這也是為什麼管家要探問她的身分了,因為何永旭交代下來,謝小姐若有電話來,就告訴她,「以後不必再試了。」
可惡!這就是他世家公子欺負人的做法嗎?
那一夜,她睜眼到天亮,將初見何永旭以來的日記,全部一頁頁地撕掉,她覺得那些紙、那些字,都如同一把把小刀凌遲著她的心。
她咬緊牙,不讓自己哭,她已經為他傷太多太多的神了,不值得再付出!
☆☆☆
八月底,孟茵和黃維中訂婚,打算一起到俄亥俄州去念書。
除了近親家人,她本不想讓任何人知道,但父親幫她到學校辦離職手續時,消息就傳到一部分人的耳里,她只好請了一些平日稍有交情的同事。
洪亞梅自然是喧嚷個不停,把「悶騷」和「惦惦吃三碗公」的話掛在嘴巴上直叫,「我嫉妒死啦!你月兌離了苦海,將來可別忘了拉我一把,我一定會投奔你的!」
所有的人當中,就只有陳玉磷愁著一張臉,在一得知孟茵要離職訂婚的事時,她就火速趕來,見了面便說︰「我真不懂耶!你和何永旭不是很相愛嗎?當初還苦苦哀求我要我替你們說媒,怎麼你竟然閃電訂婚,新郎並不是何永旭?」
「何永池和他的前妻破鏡圓,兩人共游歐洲,難道你不知道嗎?」孟茵淡淡地說。
「哦?」陳玉磷立刻一臉驚愕說︰「真的嗎?我不知道……暑假時,我老公到美國做研究,所以好久沒見到何永旭,但怎麼會呢?」
孟茵不想再提這令人心痛的名字,只說︰「這些都是過去式了,黃維中才是適合我的人。」
「但你們才認識多久?這決定未免太倉促了吧?」陳玉磷說。
孟茵沉默了一會兒說︰「事實上,我和黃維中去年暑假就認識,也通了一年的信,他是我媽媽滿意的女婚人選。」
「你媽媽滿意,但你呢?你真愛他喝?」陳玉磷直攻核心地問。
孟茵早就準備好答案,「我跟了他,自然就會愛他。」
那句話是怎麼說的?選擇你所愛的,愛你所選擇的,前半句天時地利不合,至少她能達成後半句。
尤其她這種習慣按規矩一步步來的女孩,理智重于感情,安全感重于狂熱冒險的愛,她會很快地安于未來的生活,做個守本守份的賢妻良母。
上飛機那日,家中很熱鬧,謝家的親戚都包車北上為孟茵送行。
其中最興奮的是惠音,家族里年輕的一代,能飛出國門(旅游的不算)的第一、第二名,都出在她這一房,足夠她耀武揚威許久了!
孟茵的心卻很冷然,沒有大悲及大喜,在出海關時,還一直催黃維中趕快結束這煩人的送別儀式和手續。
當飛機升起時,孟茵由窗外看著逐漸變小的土地房舍,直到一切都掩在白雲之下,那時她內心浮現的,不是父母半興奮半不舍的臉孔,不是一旁殷殷相伴的黃維中,而是何永旭,那曾讓她魂牽夢系的男子。
此刻,他在歐洲,有一女子相伴;而她,往完全相反的方向,有一男子相伴,他們的一半將漸行漸遠,直至徹底的遺忘為止。
孟茵模著手上的訂婚戒指,k金瓖著小小的藍鑽,平凡但適合她,而且平凡才是幸福,不是嗎?
世間並沒有什麼生死不渝、海枯石爛或地老天荒的愛情,她可差點被騙去賠上自己的一生呢!
分手後,她和何永旭仍可各自活下去,而且活得更好,沒有什麼好遺憾的。孟茵一直在心里重復著,再次與故鄉及過往道別,唇畔帶著一抹哀傷的微笑。
變化
事多變
你有你的路
我過我的橋
只是
我倆可還有交集
四年後。
孟茵又再度站在中正機場的出關處,不過,這次搭飛機的不是她,而是將去美國探親的爸媽。
孟茹在休斯頓將生第二胎,惠音急著去幫女兒做月子,加上一年前剛去洛杉磯念博士的兒子,及老伴謝政雄辦了退休,他們夫妻倆這一回計劃要待上幾個月,不到農歷春節不回來。
孟茵幫兩老拖著幾箱塞滿嬰兒用品及食品的行李,四年前,她跟著黃維中出國的情景,歷歷如昨。
那時的心是急迫的,像逃難一樣,本以為她會和黃維中在美國成家、成業,再老死異鄉,卻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三個月前她回到台灣,仍孑然一身,而身在太平洋彼岸的黃維中,則娶了一個金發碧眼的女孩。
自從兩年前他們解除婚約,在俄亥俄州小鎮一別後,除了偶爾的電話問候外,就沒有再見面了。輾轉得知他結婚的消息,她曾買了賀卡,但沒有寄出去,一切就讓它船過水無痕吧!
她輕輕地嘆一口氣,把注意力轉到劃好位置的機票上。
惠音卻不擔心旅程的事,滿口嘮叨把二女兒獨留在台北的安全問題。盡避謝政雄已解釋新公寓有警衛和保全系統,惠音仍是放心不下。
「那你們就早點回來嘛!」孟茵撒嬌地說。
「你媽是要去避禍的,她最怕幫你過生日了。」謝政雄為使氣氛輕松,開玩笑地說︰「如果你能在明年一月以前交個男朋友,她半夜都會飛回來。」
「我早就不敢指望她什麼了。」惠音白了謝政雄一眼說︰「好好的一個婚約說斷就斷,維中她媽前一陣子還打電話給我,罵她的洋媳婦,還可惜沒有娶到我們孟茵。唉!真不知道現在的年輕人腦袋是怎麼長的,專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
「媽,那都是幾百年前的事了,還提它干嘛?」孟茵說。
「這你就不懂,時代變羅!」謝政雄笑著對孟茵說︰「你的事,你媽每次回南部都還要再宣告一次。她們那些大嬸、小嬸聚在一起,早不提哪家孩子聰明能干或嫁得幸福,而是改談誰離婚、誰當老姑婆、誰有外遇的事,說得可比連續劇還精彩,那就叫語不驚人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