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岱麟不懷好意他說︰「你會唱戲嗎?像霸王別姬或貴妃醉酒?」
「奴婢不會。」她立刻說。
「會吹笛子嗎?像一葦橫江?」他又問。
「奴婢不懂得笛子。」芮羽仍是否認。
「那麼你該會背劉禹錫的‘西塞山懷古’吧?」岱麟再問。
岱麟下台,指名要羽兒陪著蘭格格到正白旗的養馬場去騎馬。
(原文少)
蘭格格的車到時,岱麟已一身騎裝,將辮子盤在頭頂,「坐在「飛驟牝」的背上等她們了。
「快把你們一身累贅的衣裳換掉吧!」他不耐他說。
「奴婢也要騎嗎?」芮羽問。
「沒有錯,別告訴我你不會。」他丟下一句話,便往成排的馬廄踱去。
芮羽帶蘭格格到一間小廂房,里面一大一小兩套男裝,最初她以為必是隨從弄錯,但隨即又想,岱麟是故意的,他要將她變回男人!
她把希望放在蘭格格身上說︰「格格,這是男人的衣服,我們不能穿吧?」
「我爹常這樣做的,說騎馬就要有騎馬的樣子。」蘭格格說︰「待會你還要幫我編辮子,再往兩邊盤呢!」
芮羽看那灰白顏色,連樣式都和芮兒穿的相同,岱麟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但她有選擇的余地嗎?
她先將小榜格整好裝,打理得像個小鮑子一樣,自己再換上男裝,但發絲仍是髻,用一根簪子緊緊的綰著。
她們走出來時,岱麟已在那里,人高踞在馬上,雙目炯炯地望著她,並沒有的預期般地批評她的頭發。
後面牽著「赤驥駒」跟來的是賀古揚,他看到芮羽,像是被鬼揍了一拳般支支吾吾的說︰「你……你是芮兒?」
「不!我是羽兒。」蘭羽用極女性的聲音說。
賀古揚眨眨眼,看岱麟反應平淡,便開始懷疑自己的視覺有問題。當他听到岱麟要羽兒騎「赤駿駒」時,又不禁掏掏耳朵,再問一次。
「她……她騎‘赤驥駒’?」
「對!」岱麟說得斬釘截鐵,不容反駁,「‘赤驥駒’給羽兒,會得騎,不會也得騎!」
賀古揚張著嘴,這下驚訝的連話也不會說了。
「王爺——」芮羽不確定地喚著,雖然她和「赤驥駒」很有感情,常常喂它。哄它,但騎它的次數卻屈指可數,她一點把握也沒有。
可是看樣子,今天的岱麟不會接受任何拒絕的理由。
在蘭格格坐上一匹小馬後,芮羽也硬著頭皮由賀古揚幫忙,跨上「赤驥駒」。
「赤驥駒」還算合作,他們在牧場沿著起伏的丘脈往西行,緩慢的配合著蘭格格。
岱麟的臉上浮起一個大大的微笑。人會礙于觀念偏見而分不出真假,馬則憑直覺,尤其孤傲的「赤驥駒」,它一生只認幾個人,芮兒就是其中之一。
他很久沒騎「赤驥駒」出去,或許是去草原上馳騁的時候了。
那片肥沃的綠草原在西直門外,可眺望到西山的主脈翠微山,那連綿青翠常令岱麟想起童年所在的盛京。
「這里常讓我覺得又回到童年時住大帳的日子,大地如此廣闊,宇宙唯我獨尊。」岱麟邊走邊說︰‘羽兒,你呢?你夢里想的是不是煙雨中的江南呢?」
她若說夢里想的是他,他會如何呢?
芮羽只淡淡說︰「奴婢夫家在北京,早已不記得江南了。」
「沒有人會忘記自己的故鄉。」他說︰「你嫁給楊章弘多久,他就去了寧日塔呢?」
芮羽遲疑許久,只听見岱麟冷笑一聲說︰「楊章弘是因為前年的科場案充軍的,你還算不出來嗎?」
「奴婢的丈夫是受牽連的。」芮羽答非所問地說。
她左一聲「奴婢」令人厭煩,右一句「丈夫」教人生氣,岱麟霎時忘了剛剛美麗的風光,瞪著她說︰「哼!科場案不會隨便牽連人的,你們漢人考場舞弊的風氣已是好幾百年了,所以,才會造就出一群不忠不義之臣,毀了那可憐的大明。我要做的,就是徹底命治這腐敗的現象,你的‘丈夫’或許無辜,但誰教他是一心攀附功名的士人呢!」
芮羽覺得他的話太歧視人,不禁反擊,‘大清王朝若沒有這群‘不忠不義’之臣,也不會有今天!」
岱麟的眼神突然變得十分嚴厲,芮羽這才發覺自己犯了大忌,正要認錯,他卻大笑說︰「羽兒,你和那個芮兒像極了,老是把本王繞在你們的手指上,再弄個團團轉!」
他雖笑,但笑不及眼底,眸中的寒霜更嚇人。
芮羽明白自己這回真的太過分了,驚慌他說︰「奴婢失言,請王爺恕罪!」
「告訴我,你的心到底在哪一邊?」岱麟其實也不知自己問的到底是明朝與清朝,或是他與楊章弘,只覺得內心受挫,揚鞭一抽,不料卻踫到了「赤驥駒」的前蹄。
「赤驥駒」長嘶一聲,往上坡處跑了去。
賀古揚大叫︰「抓好,不然會摔死人的!」
芮羽騎馬的功力尚未到「神駒級」地步,她能憑著本能握緊韁繩,不讓自己跌落地面。
岱麟早在「赤驥駒」一跑時,就緊跟上來,他的騎術好,還能在快速中悠閑地問︰「你是不是芮兒?」
芮羽只顧著生命,根本無法回答,而岱麟卻一會見前一會見後,對她就像小老鼠般不斷逼問,一點都不怕兩匹名駒相撞。他簡直像在玩一場危險的游戲!
「快讓馬停下來,我快撐不住了!」她嚷叫著。
「只要你承認是芮兒,我就叫他停。」岱麟毫不憐香惜玉地說。
他曾經在比這更高速、更崎嶇的情況下在馬背上狩獵或殺敵,一個小小的女人算什麼?
他甚至伸出手去,拔下芮羽頭上的簪子,讓她的一頭秀發飛瀉而下,在風中任意飛揚,就如同他以前一直想對芮兒做的一樣。
「羽兒就是芮兒,對不對?」他再次逼問。
他拔簪子的舉動嚇到芮羽,就像所有女人本能要護住散掉的發絲般,她右手一松,身體便恍如被大力吸出,瞬間天旋地轉。
就在她要撞到地面時,岱麟傾身一護。然而,這一護又太突然,「飛驟牝」沒準備好,便把背上的主人及主人要救的人全都像破布袋般摔了出去。
岱麟畢竟是學過武功的人,他在墜地之前努力翻轉,但由于沖力實在太大,加上要顧及芮羽,他結結實實地撞到地面,芮羽則撞上他的胸口。
當芮羽弄清楚是怎麼回事時,兩匹馬已跑得無影無蹤,而她則趴在岱麟的身上。
岱麟雙眼睜開一次,喃喃地要她找人求救,就陷入昏迷。
「醒醒呀!王爺,你醒醒呀!岱麟——」她因為急瘋了,所以口不擇言,叫不醒他,就往四處大喊,「來人呀!」
賀古揚出現在坡頂,見此情況,立刻奔來,邊探岱麟的腦殼、四肢,邊罵道,「你是怎麼把他弄成這樣的?王爺南征北討,還沒有摔下馬的紀錄,這說出去著人會相信的!」
「他沒事吧?」芮羽哭著說。
賀古揚不理她,逕自吹著身上的一個尖哨討救兵。
都是她害的,他用自己的血肉之軀讓住了她,替她挨上那重量的一跌!倘若岱麟有什麼三長兩短,她也就一頭撞牆而死,來免去那錐心的痛苦。
金闕軒內外人來人去,岱麟被送回來後,皇上派來的御醫也隨後跟到,幾個內務府的人都等消息,以便立刻回宮報告。
「你也真是的,騎個馬,王爺受傷。格格受驚,虧我平日是那麼的放心你!」太福晉在外屋反覆說著這些話。
「都是奴婢的錯。」芮羽雙眼紅腫,從進屋後就跪著不起,恨不得受傷的人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