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的事竟用王府官印,又差遣寧台塔總兵,這不是濫用權勢。公報私仇嗎?’岱麟極端憤怒的問。
「隨你怎麼說,難不成你想辦我嗎?」允綸回嘴。
這時,長吏已將太福晉請來,並摒退左右,把大殿的門關上,以防有不利王府的傳聞。
太福晉一來,兄弟倆便爭相發言,听了一會見,她便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指著允綸說︰「你怎麼能做出這種胡涂事呢?你要娶妾,外面的姑娘多得很,為何要惹府中的丫頭,還是個有丈夫的呢?」
「什麼?那女的是府中的丫頭?王府竟出這樣失風的丑事,我非重罰不可!她是哪一房的?快把她帶過來!」岱麟命令著。
「兒呀!羽兒並沒有錯,你先把真相弄清楚——」太福晉敲著拐杖說。
岱麟一听「羽兒」二字,便吩咐長吏去找人。
在等待其間,岱麟詢問羽兒的來歷,越听面色就越凝重。她是漢人,又是辛老庫的犯婦,竟把允綸迷得是非不分,這不就是魅惑人的妖精嗎?
允綸見大福晉一面倒地幫羽兒說話,急忙插嘴,「你們怎麼知道不是她的主意呢?她自己說,丈夫是唯一的障礙,所以我——」
「你還賴人!」太福晉生氣地說︰「真是禍胎呀!」
「不是禍胎,是禍水!」允綸狡辯道。
外頭的芮羽,听到王爺要召見,早嚇得六神無主。
怎麼辦?他會不會認出她來?不,不會的,當年她是男,此刻是女,而且都過了兩年了,她的身形挑高許多,臉變瘦長,他應該聯想不到的。芮羽強迫自己要鎮靜,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能崩潰。
進了廳門,她在遠處便跪下,低著頭說︰「奴婢羽兒叩見王爺。」
岱麟看見一個窈窕的少婦跪在背光處,聲調細柔,帶江南口音,他忍住氣說︰「抬起頭來。」
芮羽微挺身子,目光仍是垂在地面上。
「我說抬起頭來!」岱麟一個字一個字的說。
她緩緩抬起頭,將臉對著岱麟,但睫毛仍覆著雙眸。接著,她听見倒抽一口氣的聲音,一片寂靜後,腳步聲逐漸靠近她。
芮羽知道他在觀察她,所以,她必須凝聚全部的力量才不致顫抖。
岱麟反覆端詳她,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天底下竟有如此相像之人?只是他的性別不同——
瞬間,他忘了召喚她的理由,只問︰「你叫羽兒?」
「奴婢羽兒。」芮羽的手在兩旁握緊說。
「全名呢?姓什麼。叫什麼?」他緊盯著她問。
「顧——羽兒。芮羽硬是發不出那個「芮」字。
炳!姓顧!岱麟像是發現什麼珍寶般,眼內閃著奇特的光芒,「你該不是南京來的吧?」
奴婢是從江南來的。」她說得極輕。
「那麼,你知道一個叫顧芮兒的人嗎?」岱麟嚴厲地問,像是非要知道答案不可。
「不——知道。」芮羽覺得自己的心就要跳出來了。
「胡說!你曉得欺騙我的下場嗎?」他猛地抓住她的手臂說︰「看著我說實話!」
太福晉和允綸在一旁都驚呆了,不解岱麟突增的暴戾和莫名其妙的問話是所為何來?
芮羽緩緩的直視他,看到他緊繃的臉和銳利的眸子,不知為什麼,她的恐懼竟一掃而光,反倒很平靜地說︰「我不認識叫顧芮兒的人。」
岱麟像被她的眼神震懾住,如跌落兩潭盈盈的水中。
他手放開再問︰「你真的沒有叫顧芮兒的親人嗎?」
「有的話,我也不知道。」芮羽又垂下眼說;「奴婢自幼就和楊家訂親,已經離開南京很久了,有親人的話,也只是楊家的人。」
芮羽非常「盡力」說真話了,她提到楊家,倒使岱麟仿佛作了一場夢般回到現實來。
他看看大福晉,再看允綸,才回到大師椅上,板著臉指著公文匣說︰「上面說的事,是不是你慫恿的?」
岱麟指歸指,卻沒真指望羽兒去看,但她卻認真的讀起來,她先念完漢文,再來是滿文,這又讓地再一次驚奇。這顧家人,天生就要俊秀又聰慧嗎?
芮羽了解了其中的含義後,第一個反應是掩不住的焦慮,「章弘沒事吧?你們沒對他怎麼樣吧?」
岱麟冷冷地看著她,若是演戲;也未免太逼真了!但這個羽兒,就像芮兒,總有一種純真,讓人忍不住相信她,想保護她。然而,沒問出芮兒的事,他內心就覺得不甘,于是半脅迫他說︰「還好寧古塔總兵還有理智,把信給了我,才役做出傷天害理的事。可是,禍由你起,你誘使貝勒爺犯罪,照理我該將你逐出王府。」
「王爺若將奴婢逐出王府,奴婢無話可說。」芮羽再度和他的眼眸相遇,「但若說奴婢誘使貝勒爺,我死也不受這種冤屈。」
「瞧!她還以死相逼哩!」允綸火上澆油地說。
岱麟又再一次陷入她的眼波中。天呀!他們實在太像了!但羽兒是女人,還有丈夫……長期的旅途疲累,加上憂思勞神,岱麟覺得仿佛被人一棒敲下來似的,頭都昏了。
「求王爺讓奴婢回辛者庫吧!」芮羽再次懇求說。
允綸天鵝肉沒吃到,當然想看鵝倒楣,而太福晉則是希望羽兒留下,卻又怕他們兄弟鬧得更僵,所以並不堅持意見。
岱麟呢?當然不會讓芮羽走!好不容易又找到她,或者是「他」?他的生活又要開始有趣了。
「本王一向賞罰分明,不姑息養奸,也不冤枉無辜,我就暫且相信你一次。」
岱鱗說︰「但你就待在寧安居內,沒事不要跨出一步,否則後果你自行負責。」
芮羽覺得有些失望,可也只有說︰「謝謝王爺開恩。」
她走出廳堂時,兩腿差點站不直。岱麟沒再追究芮兒的事,是表示他相信了嗎?不!她不能掉以輕心,他是何等精明的人呀!
弄到今日這種情況,芮羽心中百味雜陳,如果他再探詢,她又該怎麼應付呢?
為了教訓這目中無人的弟弟,岱麟特請皇上讓允綸去山東查水利,教他知民間疾苦,而允綸自然是不情不願地出發。對于羽兒,他先由辛者庫調出資料,但上面記載的就僅僅是「顧氏」而已。
無論如何,岱麟對她的興趣大極了,天天跑寧安居,表面上是向大福晉請安。
(原文少一段)
「呃,那是奴婢在花神廟背來的,花神廟是女孩子家去的,玉爺自然不知道。」芮羽定定神回答。
「阿瑪,我們正在過花節,羽兒還準備了好多花的點心呢!」蘭格格抬起可愛臉蛋說。
「哦?有此盛會,阿瑪能參加嗎?」他好心情地問。
「王爺,這都是不登大雅之堂的小玩意,您公事繁忙——」芮羽怕極了和他共處。
「我就喜歡小玩意。」他笑著又加上一句,「而且,我的公事一點都不忙。」
蘭格格難得有父親的陪伴,高興得拉著他的手走向八角亭,只見亭內已擺著精致的小盤。
蘭格格一一說︰「這是青梅凍,那是杏花片,還有桂花糕。玫瑰露、芙蓉糖。」
「嗯!」蘭格格非常確定地點頭。
「羽兒告訴我了!‘金閉軒’是來自李商隱的‘會記得,春風雨露,玉樓金闕’蘭格格很得意地說。
「還有敦月閣呢?」岱麟又問。
「呃,嗯——」蘭格格搖了搖頭,「我忘記了。」
「你說。」岱麟臉朝向芮羽說。
「奴婢猜,大概是來自祝枝山的‘內砧敦月黃昏後,坐覺春風一倍添’吧!」芮羽回答。
「你一個女流之輩,好像什麼都知道。」他淡談一笑。
「羽兒最厲害啦!她樣樣東西都會。」蘭格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