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關可過,情關可過,所以他才有「百煉金剛」的稱號。但怎麼會「栽」在阿素這樣女子的手里?說出去沒有人會相信的。
阿素是個鄉下女孩,沒念什麼書,沒見過世面,而且還有些不正常,時而笨拙,時而靈巧,三不五時就會發生狀況,令人擔心。
他們根本是天差地遠的兩個人。莫說他要出國念書;若是留在國內,她也絕不是他生活圈之內的人。
偏偏命運將他們誤打誤撞地湊在一起,偏偏她又那麼甜美秀麗,楚楚可憐的模樣。從第一天起,他就對她充滿忍不住的好奇。
他沒見過這樣的女孩,不合一切邏輯。出身農家,不懂粗活,肌膚柔滑細致,有一股不食人間煙火的水靈;說她頭腦不好,她又時時冰雪聰明得出奇,讓他難以招架外,不斷驚嘆!
美麗、聰慧、神秘、難預料,就是無法抗拒的組合。何況日日和她共紗帳,少女的香氣繚繞,天底下大概沒有一個正常的男人,可以阻擋這種誘惑。
都是何禹和徐升的餿主意,找個這麼如花似玉的假老婆,害他自制力全盤崩潰。
一旦屈服,就兵敗如山倒,每天都沉醉在阿素的溫柔鄉之中。
徐升怎麼說的?反正付了錢,來段露水姻緣又如何?!
想到此,正霄的笑容不見,眉頭皺起來。他和阿素不可能有未來,兩人此時的情深意濃,皆因山區的封閉寂寞;等到任務結束,面對現實,只有分開一條路了。
他會給她一筆優厚的安頓費,讓她找個層次相同的莊稼人嫁了。當然對方一定要老實、可靠、體諒、了解,而且還要有寵愛、縱容,甚至欣賞她的心情。
可是這種男人哪里找呢?種田伐木的都是粗人。想到阿素可能的不幸遭遇,他放心不忍;想到她與別的男人結婚生子,他又有一種很不愉快的感覺。
但她跟他也注定是個悲劇。他去美國時,她該怎麼辦?
不!他必須狠下心送走她,免得彼此後悔痛苦。
第一次,正霄希望任務不要結束,希望山中的日子永遠過下去,讓他與阿素忘情地共晨昏。
吃過午飯,林間慢慢起霧,氣溫降低。正霄正在和老杜談話,突然有人叫他。
「小徐,老徐找你。」
正霄循聲走去,徐升正探頭探腦,他心中有了預感。
「結束了?」正霄小聲問。
「命令才下來,要你立刻回去,飛機在軍用機場等。」徐升說︰「快上車吧!」
正霄和工頭說一聲,便撘上徐升的貨車,他內心沒有輕松,只一股沉重,自然是為了阿
素。
他們走另外一條產業道路,並不經宿舍,正霄突然有些心慌意亂。
「我的東西怎麼辦?這樣說走就走……。」正霄遲疑地說。
「我會處理的善後的,一切干淨無跡。」徐升說。
「那阿素呢?我總要和她招呼一聲吧!否則她會胡思亂想的。」正霄急急說。
「不是要按計畫,拿一筆錢把阿素打發回恆春嗎?」徐升問。
這種事並不好啟口,正霄一向爽快慣了,如今竟也支吾半天才說︰
「呃……我和阿素已經有夫妻之實,計畫恐怕行不通了。」
「哈,我說呢!我就不信你能沉得住氣,面對那麼個美人兒,你又不是太監,對不對?」徐升听後反哈哈大笑,「兩個月前,你下山來找她那一次,我就猜到你會受不了啦!」
「別開玩笑了。」正霄一臉凝重,「我不能就把她送回恆春,她養父養母對她並不好。回去準沒好日子過。」
「那你怎麼辦?」徐升說︰「你也不能真娶她呀!」
「我知道。」正霄嘆口氣說︰「我是打算親自對她解釋,看她有什麼反應。一走了之並不是我的作風。」
「今天可來不及了,飛機等著呢!」徐升說。
「所以你一定要先安撫阿素,只說我有急事,什麼都別透露,我會盡快趕回來說清楚的。」正霄說。
「然後呢?」徐升看他一眼說。
「幫她找個幸福的歸宿。」正霄語調有點苦澀,「你那朋友阿胖應該可以提供一些選擇吧。」
「老弟,看你一向冷冷的,倒也是憐香惜玉之人呢!」徐升笑著說。
「話不能這麼說。」正霄說︰「阿素好歹也是清白女子,我不能害了她,否則會良心不安一輩子的。」
「好,我盡量,事情就包在我身上。」徐升說。
「人可不能找太差的,得先讓我過濾一下,我才放心。」正霄又加一句。
「老弟呀!你被阿素纏得還不輕呢!」徐升揚眉說。
「還不是你的餿主意!弄個假老婆,惹麻煩而已。」正霄苦笑說。
車過碧山,又繼續往台南開。
阿素正在做什麼呢?他不在,她會不會想念他呢?
完成任務,重得自由,他可以及時趕到芝加哥念書,但他沒有想象中的興奮或快樂。
君琇一夜未闔眼,先是坐著發呆,望著淡淡的月影;後來躺下,聞著徐平留在被上的體味;夜愈漆黑,她愈翻轉不停。
棒壁又傳來老洪的「運動」聲,君琇終于明白是怎麼回事,想起徐平戲謔的笑容,她就不禁臉紅。
真希望他就在身旁,可以耳廝磨一番,她多麼想他呀!
黃昏時,眾人回來,獨不見徐平。老杜說他臨時有急事,和老徐下山了。
君琇不免嬌嗔,有什麼事如此火燒眉毛,連她都來不及說,等他回來看她理不理他。
自從那一夜起,她已把大半心思放在他的身上,有了肌膚之親,愛情就如決了堤的洪水,一發不可收拾。
也就是因為愛來得這麼猛烈,她更不敢透露自己的真實身分。每回听見徐平喊她阿素,無論是正經的、玩笑的、溫柔的、激動的,都像一只針刺在她的心上。
她試過幾次,總開不了口。本來以為會皆大歡喜的事,卻暗藏許多不可測的危機。她怕徐平瞧不起她的委身相許,她怕父親訴諸法律及暴力,畢竟她在徐平不知情的狀況下,與他未婚同居,若處理不當是身敗名裂的悲劇呀。
她唯一能肯定的是,徐平對她的喜歡與日俱增,他絕對不舍得送她走的。
至于愛情,是一種細致又難以捉模的感覺,徐平能體會多少,她就不知道了。
沒關系,她會慢慢教他的。
回憶這幾個月來的種種恩愛,不覺東方已白。她慣常地起床煮飯,沒有徐平,一切索然無味。
徐升坐早班客運上山,兩人在市集處聊了一會。
「徐平要我來告訴你,叫你安心等他。」徐升說。
「到底出了什麼事?他要多久才回來呢?」君琇很擔心他。
「以前軍隊里的事,沒什麼大要緊,大概再幾天就回來。」徐升說。
「你一點都不能透露嗎?」她看著他說。
「這……反正徐平會解釋清楚的。」他不自在說。
君琇覺得徐升表情口吻都很怪,又說不出個所以然。
第三天午後下起大雨,果園工作暫停。雲黑沉沉的,氣溫倏然降低,四周突然布滿冬季特有的蕭索與寂靜。
葉落了,草黃了,溪水清澹,仍沒有徐平的蹤影。
美珠她們大都帶著孩子午睡。君琇坐在床上,把徐平的衣物一一排列,幾次拿起在臉頰輕撫,似要感覺他的存在。
彷佛不夠,她記起徐平還有一個紙箱,就在床底。她以前不曾好奇過,此刻有一探究竟的沖動。這不是偷窺吧?!畢竟他們連最私密的都毫無保留了。
里面只有一堆他們翻閱過的舊報紙,她手往最里層伸,有兩本書,不是日記吧?!若是日記,君琇會用最大抑制力,不去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