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用過水果,她清冷悅耳的聲音不大不小的響起,「你們慢用,我回房看書了上很正常,國三生課業繁重嘛!
可是如果每天都是這個樣子,像鐘擺一樣分秒不差的做完這些動作,連多看同桌用餐的家人一眼都沒有,就教人有種說不出的古怪與……呃,介意。
對,介意。仿佛跟她一起吃飯的全是隱形人,但若要指責她目中無人,又不像。顏日熹夾菜給她,她會說︰「謝謝爸爸。」蘇馡為她盛湯,她也不忘禮數的說︰「謝謝阿姨。」那麼,到底古怪在哪里呢?
金立勛揉著下巴,她居然讓他費思量!明明她就像一尊少女維納斯雕像一樣靜靜的坐在那里,斂眉垂眸,無聲無息,存心讓人忽略她的存在,卻無端使人感到一股不安、騷動的氣流在周圍流竄。
金立勛對這項遲來的發現震愕不已,難道他以前有這麼遲鈍嗎?他微皺起眉頭。
不,不是,雖然他才二十歲卻已經工作好一陣子了,加上學校的課業忙碌,他若有一點閑暇的時間就是找女人來發泄,他的心沒有空餘的地方容納太細膩的感情,他的眼楮只看得到表面的太平無事。
他天生適合經商創業,所以並不埋怨舅舅的重色輕甥,也不羨慕大哥可以輕松自由的展翅恣意翱翔,他很早就清楚自己想走的道路,也一直朝著自己的目標前進,而道路兩旁的花花草草,只是他生活的點綴,他從來沒放在心上過,直到顏幼棗的出現。
他以為她心懷怨憎,會嚴重妨礙到蘇馡的幸福,可是偏不,她如老僧入定,對周遭的人事物都興趣缺缺的樣子,害他想「戰斗」保護媽媽也找不到借口,為了不落個欺負小妹妹的口實,他索性不理不睬,只管忙自己的事。
但五年了,應該算是一家人了吧?然而,怎麼看怎麼不像啊!
為什麼會這樣呢?
問題到底出在哪里呢?
一家人同桌用餐合該是很溫馨的,為什麼顏幼棗給他的感覺就是格格不入呢?明明她又安靜又有禮,卻能搞得氣氛僵凝?
幣著冷靜表情的顏幼棗,究竟哪里有問題,還勞動大哥來向他示警。
金立勛心中一動,仿佛想證明什麼,用筷子夾了一片烤鴨往顏幼棗的碗里放,她卻突然把自己的碗移開,等他老大沒趣的把烤鴨塞進自己嘴里,才听她以冷淡有禮的聲音說︰「謝謝二哥,我吃飽了。」
金立勛放下筷子,雙手抱胸,他終于弄懂了。
如同去參加朋友的喜宴,同桌共餐的未必全是相識的親友。而跟陌生人因綠際會在一起吃飯,自然生疏客氣又不失禮。
顏幼棗給他的感覺就是這樣,彷佛跟她一起吃飯的全是陌生人或只是點頭之交,不是至親的家人,絕對不是。
金立勛微愕地挑眉,為自己的發現而吃驚。
這算是顏幼棗式的復仇嗎?沒有任何攻擊行動的復仇。
顏日熹感到難堪又心痛,因為他在乎女兒,自覺虧欠女兒太多;蘇馡會眉心鎖愁,小心翼翼,因為她在乎顏日熹,深深的愛著他,以他的喜樂為喜樂,也將他的心酸與傷痛算上自己一份。
只因太在乎了,所以顏幼棗算是復仇成功了,是這樣子嗎?
而他一直沒發覺家中微妙的異狀,因為他不在乎顏幼棗,輕忽了她的影響力,被表面的太平無事給蒙蔽了。
為自己的粗心而暗生間氣,金立勛眼神惱怒,語氣逼人的說︰「冰娃,你一局中去上寄宿學校如何?」
「可以。」無一絲情緒波動的聲音,顏幼棗終于恩賜他一眼,帶點輕蔑的,好象在說︰就知道你遲早容不下我!
她也未免太無所謂了吧?!以為她會極力抗爭,繼續留在這個家里作無聲的復仇,結果她爽快答應,還一副「我早料到」的表情,這反而彰顯出金立勛的小人心態,無一點客人雅量。
又被她反將了一軍!金立勛不得不如此想,怒氣不降反升。
「我以後會搬回來住,也會盡量趕回來吃晚飯。」他就是要看清楚她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
顏日熹和蘇馡都有點期待,比起死氣沉沉的用餐氣氛,金立勛的回歸或許會帶來不可知的對立或爭吵,但總比現在好。
「冰娃,你不歡迎我回家長住?」金立勛就是要挑釁她。
「這是你家,不是嗎?」顏幼棗點出現實,直視他炯然的眸。她干嘛要注意他?想都別想。「我很忙的,在我上一局中在外寄宿之前,星期日要去同學家幫她弟弟補習,不太有機會礙到你的眼,請放心。」她突然決定接受向火嵐的提議。
他放心個什麼鬼?他有什麼好不放心的?真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她擺明了就是把他當成拒絕往來戶。怪怪!那麼美的一張小嘴,怎麼就是說不出動人心弦的好話呢?
「你才幾歲,有資格去當家教?」雖然他不在意她,才一個十五歲的黃毛丫頭而已嘛!但是心底就是有一股莫名的怒氣往上竄升。
「有沒有資格要問來拜托我去當家教的人。」
「真稀奇,居然有人不怕被你凍傷。」他嗤笑一聲。
「立勛!」蘇馡責備的出聲。
「他們家很有錢,不怕買不起凍傷藥。」顏幼棗依舊面無表情的吃完面前的水果,有禮的起身告退,回房去了。
可惡!想吵架都吵不起來的怪女孩!
第三章
他一定是故意的!顏幼棗心中十分確定。
這個眼高于頂,甚至說得上目中無人的金家二少爺、「金鼎企業」的接班人,突然大發善心的要帶她出去吃大餐,還不容她拒絕,她就知道有問題。
一抵達氣氛絕佳的法式餐廳,岑琳馬上靠過來,用柔得滴出水的嗓音說︰「立勛,我好一局興你主動要為我過生日。」
「準時的女孩,我喜歡。」金立勛給她一個迷人的笑容,馬上又皺眉朝車內喝斥,「還不下車嗎?干脆我抱你好了。」
顏幼棗心不甘情不願的下車。
金立勛又對著岑琳笑嘻嘻,「多一個人吃飯不介意吧?我媽和顏叔叔出國散心,家里的佣人也順便放年假,總不能把她一個人丟在家里吃泡面,只好帶她一起來。」說得多麼體貼又大方,顏幼棗的臉更冰了。
炳哈!金立勛自覺扳回一城,心中暗呼爽!只要能讓顏幼棗不高興的事,他都會很一局興去做。如何?他的王子復仇記並不輸給她吧!
「沒關系,你帶幼棗來是對的。」岑琳搖搖頭,嫣然一笑。「幼棗是你的妹妹,父母不在家,你自然有責任照顧她。」
金立勛朝顏幼棗丟去一個得意兮兮的笑容。「你听听看,你听听看,這才像女孩子講的話,善解人意、通曉事理,你多學一學吧!冰娃,不要不知好歹,把我的好心當驢肝肺,請你吃飯又不是要你赴鴻門宴。」
你真的是好心嗎?顏幼棗無言的冷瞪他一眼。
岑琳柔聲勸道︰「立勛,別這樣說幼棗,她其實很優秀,有很多的優點……」
「有嗎?有嗎?」金立勛戲謔道︰「那恐怕要用一千倍的放大鏡來搜尋挖掘了,回家記得提醒我去買。」
岑琳白了他一眼。「幼棗,我們別理他,先進去點菜,狠削他一頓。」她母親是蘇馡最要好的姊妹淘,常出入金家,對顏幼棗也有基本了解,知道她生性冷淡,不喜歡與人肢體踫觸,所以也不好拉她的手一起進餐廳,便以眼神邀請,先行進去了。
金立勛故意攬住顏幼棗瘦弱的肩膀,瀟灑道︰「進去吧!你盡避點最貴的菜,我保證不會學你擺出一張臭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