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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女奇緣 第12頁

作者︰謝上薰

一想到此,她動作加快,也許舅媽真的罵對了,她真是笨手笨腳,心里愈想快點做完,愈是弄巧成拙,搞得一團糟。

如果沒有舅媽該多好!她常常偷偷這麼想。

罷進了家那二十天,日子好過得多,每天幫忙家務,沒好吃的,但管飽。

她舅媽閔杏妃二十五歲時下嫁三十六歲的鰥夫,一進門便很快掌控了丁家的一切,連丁勤花都不得作聲。

在鄰村,人人贊頌閔杏妃是個孝女,為著照顧生病的老父而延誤花嫁,父死後又守了三年喪,才由同宗一位叔公作主將她訐配給桃花村的丁秀才。有幸娶到名聲良好的妻子,丁胞義自然樂意,況且還有七畝多的良田和兩名婢女、一個長工陪嫁。

閔杏妃也不是很刻薄的人,只是她代父理財多年,精明慣了,不樂意家中白養多餘的人。當初說親,只知有一小泵守寡在家,但她早已盤算遲早將她再嫁出去,若執意守節乾脆到尼姑庵去。哪知一進門,才知多了兩張嘴,照她看,林筱樵青春貌美,不難擇配良婿,將來說不定能從聘金上撈回本錢,所以沒讓她做粗活;至於林來弟,她一看便搖頭,瘦骨伶丁,發育不全,白送人家都不見得有人要,注定是賠錢貨!

既是賠錢貨,自然該叫她做工抵飯錢。

閔杏妃很快看穿丈夫只是個空殼子,表面上尊敬他是讀書人,私底下不免懊惱巧婦伴拙夫,她依然必須靠自己,自然能省一點就省一點,不得不吝嗇些。若是丁胞義精明干練,不用她操心家計,她也樂意作個慈祥、溫柔、大方的舅媽。

天既不從人願,她的算盤只好重新打過。要放手大干,便須丁胞義不管事,於是她好言好語勸他專心讀書,期待下次中舉。丁胞義正有此野心,將家事全委托嬌妻。

她首先給財福一筆養老金,叫他回家去;再來便是開始著意給筱樵、勤花我婆家,這兩人一出嫁,就只剩一個吃白食的。

林來弟從不知白己這樣惹人厭,怎麼做都不對。

她不曾感覺這樣孤寂過,沒人能在她無助時幫她一把。筱樵成天忙著做針線,自顧不暇;阿姨倒曾和舅媽說了一回,反而差點被舅媽給罵哭了。

來弟的思緒飄飄蕩蕩,彷如又重臨爹剛過世那段最難捱的日子,娘傷心欲絕,筱樵只會抱著娘哭,沒人有心去注意小來弟眼中的恐懼、焦慮和不安。她一個人縮在角落不敢去煩人,獨自掉眼淚,就是沒人想到要來安慰她,因為她太小,從不引人注目。

如今舅舅和舅媽也一樣,沒人肯疼她。

「來弟不是可憐的孤女,不是賠錢貨,來弟會干活。」她一邊念著,一邊把柴捆成一束,她力氣小,常常捆不緊,散掉了就得重來,已經被舅媽身邊的大丫頭琴心臭罵過好幾回,琴心好比是監視她干活的工頭。

才兩個月,卻像兩年那麼長。

「來弟會干活,沒有吃白食……」

「你在做什麼?」

一個聲音突然嚇住她,近來她很怕有人叫喚她,怕又叫她去挨罵。

石不華從陰影處走出,他觀察她好一陣子。「來弟,還記得我嗎?」

「你……石大爺!」來弟宛似見到親人般激動。

「太好了,小來弟沒忘記我。」他去一趟兩湖,勘察那邊可做的生意,心中已有月復案,便趕回來作安排,才空閑一日便從黑決明口中听到來弟過得並不好的消息。「來弟,你在忙些什麼?」臨走,他曾交代黑決明留意來弟的事。即使早知丁家待人並不寬厚,但連一個小女孩也容不下嗎?他必須親自來看看。

「撿柴回家好燒飯。」來弟雙手又忙起來。

「我來吧!你手勁小。」他三兩下便將柴捆得結結實實。「來弟,把你的手伸出來。」她奇怪著,還是伸手給他看,一攤開手掌,自己卻羞赧地馬上縮回去,她的手好丑。石不華強拉來看,她一雙手紅腫、破皮,操勞過度了,才多久呀!

「不要看,很丑。」她掙不月兌他的掌握。

「不,你的手不丑,丑的是虐待你的那個人偏狹小氣的心。」他撫著她手破皮的地方,是流過血。「很痛對不對?」

「已經不痛了。」她不想自己總是留給人可憐的印象。

〔別動。」把她手放在他的膝蓋上,他伸手人懷模出一盒膏藥,抹在痛處,沁涼的感覺使來弟感覺舒服些。「你的手應該包扎起來,別再干活,好得才快些。」

「不行,不行,他們會不給我飯吃。」

林來弟跳了起來,已經耽誤燒飯時間了,她必須趕快回去。

「來弟——」

她顧不得他的叫喚,背起柴捆馬上跑回家。

回到後院,放下柴,打眼瞧見琴心正不懷好意的盯住她,心里猛打了個寒顫。

「夫人要見你。」

來弟本能地後縮一步,不知自己又做錯了什麼。

「快一些!慢吞吞的想挨打嗎?」琴心伸手過來扯她一把。

「不要打我,我會干活的。」

「自己去求夫人吧!」

來弟提心吊膽的隨著琴心走向大廳,大廳供有神祗,這使她的心情愈發沉重。舅媽通常將她叫進房里訓誡,到大廳,必然是很嚴重的事。

一人廳堂,她愈發惶恐,似乎有什麼大事要發生。不但舅媽在座,阿姨和筱樵都放下針活列席,甚至連難得見面的舅舅了耕義都被請出來。

「林來弟,你跪下!」閔杏妃先聲奪人,給她下馬威。

「我做錯了什麼事?舅媽。」

「琴心,抽她腿子。」

細藤條應聲抽打她後腿,她叫痛便跪了下去,嗚嗚咽咽開始哭起來。

丁勤花不平。「孩子做錯了什麼,你教訓她便是,何必叫下人打她,她好歹是丁家的甥小姐,輪不到下人欺負她。」

「對,對,尊卑要分清楚。」了耕義很在乎這點。

「下人知道潔身自愛,更強過不知檢點的甥小姐百倍。」

「夫人,這話嚴重了。」丁胞義動容。「是誰不知檢點?」

「就是你這位好外甥女。」閔杏妃戚容道︰「老爺將家事托付給我,若不是事情嚴重到關系丁家的名聲,我也不敢驚動老爺。」

「來弟,你說,你做了什麼?」丁胞義怒責林來弟。

「我……沒有……」她拿袖子拭眼淚鼻涕,「不知檢點」的意思她不見得明白,只知不是好話。

丁勤花冷笑。「嫂子,你讓來弟從早忙到晚,沒一刻空閑,她哪來的時間和精神去做出不知檢點的事?」她也想趁今日大哥在場,讓他了解大嫂待人實在太苛。

但丁胞義最重視的是名聲,他絕不允許家中有人干出丑事影響他的威望,直問︰「夫人,到底來弟她做了什麼?」

「琴心,把你所看到的詳實稟奏老爺。」

「是,夫人。」琴心斂容端莊道︰「來弟小姐今夭去拾柴回來得晚了,夫人不放心,命我去尋回小姐,我一走近林邊,卻瞧見小姐居然和一名男人手拉手在談心,十分親密,我當時嚇得沒主意,只知趕緊跑回來告訴夫人此事。」

林來弟不敢置信的望著琴心,以為她說的是別人。她何時叫過她一聲「小姐」?而舅媽竟會不放心她?

「來弟,可有此事?」丁胞義厲聲問。

她絲毫不覺事情的嚴重性。「他不是壞人,是石園的主人石大爺,阿姨和筱樵也見過他,可以作證。」

「他幫過你們的事,我早已知曉,但他為何又來找你?」

「我不知道,可是我沒有和他手拉手,琴心亂講,當時他在幫我的手敷藥。」來弟平伸掌心,露出受傷的手以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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