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害怕做母親。」
「晚一點生也好。他介不介意?」
「阿棟他從不提生小孩的事。」
「真好,看來你是嫁對了!」
花靈紅了臉,別人看她是害羞,其實她深感惶恐。
她開始會擔心王棟是否注意到一些蛛絲馬跡了,發現她時時心不在焉的現象?他不讓她懷孕,是否還不確定她的心?
良夜她無法入睡,開口問王棟︰「你喜不喜歡家里有小孩?」
「咦,怎麼突然問這個?我是不討厭小孩子,只是現在不想要。我們還在戀愛階段,我的事業又未定,多一個小孩會變得很復雜。」王棟的食指在她臉上畫著。「我的小花朵也想做媽媽了?」
「不要,我會怕。」花靈沒有把握做好母親。
「那我們暫時約定等你二十五歲以後再計畫生小孩。」
「可以嗎?我怕爸媽會講話。」
「我又不是獨生子,怕什麼?媽如果私下問你,你推到我身上不就得了。」王棟笑著要她別操心。「等我們更成熟一點,更渴望有小孩時再生育,對孩子也比較公平。」
「那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
「可以選擇的話,我要女兒,跟她媽媽一樣集天地鐘靈秀氣于一身,長大了還可以充當我的模特兒哩!」
「想得美啦,生個女兒跟我爭寵,我才不生。生兒子比較好,爸媽也喜歡。」
「兒子只會調皮搗蛋,讓給大哥和老三去生吧!」眼見她嘟起嘴,他重吻下去。「何苦為將來的事煩心。明天老三就要跟雪釵結婚了,那種場合足以累垮人,快睡吧!」
是呵!能夠安心而甜蜜地人睡是多麼幸福的事,于她卻成了奢侈之事。
為何無法全心全意的愛這個男人呢?在他睡著後她仍睜著眼楮,些微的幽光足夠看清他的模樣,眉眼醒目,鼻梁挺直,長得很好看,許多女人在羨慕她呢,她卻仍不知足的尋求另一份愛情。想到這里,她羞慚的閉上了眼楮。其實她多想把事情說出來,良心的負荷壓在胸口快透不過氣了,傳統的禮教告訴她︰婚後再與別的男人頻頻交往是可疑的,就算彼此間真無曖昧,然誰會相信成年男女之間有純純的愛呢?
若是我對男人有多一點的經驗,或許我就知道該怎麼辦了。
花靈長長嘆了一口氣。
她剛想翻動身體,驚醒抱住她的王棟,將她更擁得緊些。
「怎麼你還沒睡著?」
「我……」就現在坦白一切吧,也許他的反應會告訴她該怎麼辦?
「在擔心雪釵嫁人後會適應不良對不對?別傻了,她有王梁呢!」
「你也覺得雪釵適應力不好?」花靈順水推舟。不能說啊!她怕他將反目成仇了!
「她不是一直要別人去遷就她、適應她嗎?婚後她自然曉得厲害,會改的啦,你等著看好了。」他翻過身重甸甸地壓著地。「喂,女人,我要你關起門時,只要關心我就好了。」
微笑的丈夫轉眼變成了貪婪的動物。
她的思緒遠離了。
第六章
「花靈,花靈--你在哪里?」
王棟一回到家,興奮的想找花靈。事情出人意料,花靈的生母居然活得好好的,出現在他的眼前,一個小時前才剛分手。賴亞航並不是騙子,為他引見雲雀.李.夏池夫人,不必再經人解釋,王棟就可確定她是花靈的母親了。
夏池夫人的外表迷人,氣質超凡,王棟遙想再過二十年花靈也是這般模樣,不由對李雲雀生出親近之心。
他屋里屋外找不到太太,蹙起眉頭。
「又出去了!她近來常不在家,有那麼多事要辦嗎?」
他因自己一入畫室便常常沒日沒夜的,還不時外游寫生,因此從不去干涉花靈的行動自由,然則此刻認真回想,以花靈不太好動的個性看來,她出去的時候未免太多了?
※※※
花靈在海邊,和宋問在一起。
「有一回跟朋友來,就在這里,親眼目睹一只海鷗覓食的方式。它一次又一次的將一只緊閉的蚌從高空擲落到地上,直到蚌殼破碎,那只海鷗就飛下來飽餐一頓。很簡單、很直接也很殘酷的生存方式,有人卻表示很感動。」
「感動?誰?」
「王棟。他說有一天他要將那一幕畫下來,他認為人類的本性跟一只海鷗差別不大,只是高度文明發展以後,人就習慣在自己的行為上覆上一件糖衣,其實骨子里仍是原始人那一套‘我要的我就拿’,只是方法變了而已。」
「哦!」花靈就怕他提王棟。「我不知道這里有海鷗呢!」
「現在很少看到了,以前我們還在念大學時,王棟常邀我一起寫生。我們最愛來海邊,還自我期許‘男人的心就要像大海一般遼闊,像大海一樣擁有最大的包容力’,王棟常說自己自私,其實他是最好的人。」
「你不能有一次不提王棟嗎?」她冷淡極了。
「不提的話,我怕我會克制不了我自己。」
海面上不停閃著點點粼光,花靈感動的投過臨別一瞥,往回走。
「花靈,我們逃避不了現實,這樣下去……不行的。」
「你說得對,以後我們就形同陌路人好了。」
「花靈--」宋問追上,捉住她手臂,使她旋身面對他。「你有意折磨我是不?你明知道--」
「知道什麼?」她炯炯的目光投注在他臉上。
「我愛……」宋問發出一聲似驚嘆、似申吟的喉音,猛然將花靈推開。「我不能啊!阿棟跟我打高中起就是死黨,我怎能橫刀奪她的老婆?我們認識才一年,而他跟我是十多年的交情,我沒有辦法,我做不到!」
幽深深、輕飄飄的嘆息聲迎向海風,吹落在地上。
「你做不到的事,我也做不出來,我心中早已明白自己沒辦法真正的背叛王棟,他信任我,給予我自由,縷縷情絲無形中已將我束縛住。」花靈雙手環著宋問,在他身邊低訴。
「我不曉得當他發現我們常在一起時,他還會不會繼續對我好,我曾經很害怕,卻依然被你吸引著。宋問,你的溫柔體貼,知書達禮,幽默風趣,是女孩子的夢中情人,初戀的對象,我沒有拒抗的能力啊!」
「花靈,你知道--?」
「是的,我知道你喜歡我,你愛我,我怎能不知道?」
「花靈,或許我錯了,我不願看你遭受不幸。」
「你每次見面都要提起王棟,才使我感覺不幸。」
「莫非他對你不好?」
「我如果說他凌虐我,是否你就會站出來保護我?」
宋問無語。
「阿棟對我很好,你不用擔心要為我而犧牲友誼。」
「你這麼說,我很惶恐。花靈,我的確很在乎王棟的友情,我沒什麼親人,他跟我就如同兄弟,而我看重他的原因之一,就是他懂得尊重別人,若說他會凌虐結發妻子,那他就不是我所熟知的王棟了,友情自然便淡了。」
攜手海邊漫步,彼此心中卻都沉重。
「宋問,當初我若不早嫁,今天我嫁的會是誰呢?」
宋問沒有接口,只在心中琢磨。
「可能是你,但也可能不是你,因為有阿棟在,他是別人無法掌握的意外,說不定到最後我嫁的仍是他。」花露不由得微微笑了。「命運!上帝的手!難以捉模的人心啊!」
「花露,你的心裝得太多太多了。」
「不要緊,我還負荷得起。」
「你的身體呢?看你臉色蒼白,似乎風吹就會倒。」
「如果我有一對用紫薇花、石榴花和康乃馨的花瓣所編織成的翅膀,我很願意乘風幫翔,傍雲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