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穎若仰高了頭,用鼻子睨他,唇邊還帶抹奸笑,「因為我知道你是紙老虎,光會用想的,不會動手。」換句話說,她吃定他了。
朱展麒根想反駁她,但她的確說中了這十幾年交情的事實,他沒她那麼激動,什麼事都沒想過就先用拳頭來解決事情。他瞪著她,再度說出他從小所受的教誨,
「我的確可以打你;但是真正的男人不會隨便打架。」
「是啊,從十二歲不小心讓你僥幸贏了我一次以後、你就想永遠保持你的短暫勝利,從此不敢再找我打了。」雖然口頭逞強,但她的心一直在心底暗罵自己。她想說的不是這些啊!但是面對著他,她實在想不出來她又該跟他說些什麼,卻不會被他看穿自己心底的想法。
朱展麒咬咬牙,問了半天不吭聲,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臉色不悅地瞪著方向盤,「上車,我現在不想和你耍嘴皮子。」
劉穎若捐了損嘴,察覺到氣氛開始變得低沉緊繃,為了不再惹怒他,她乖乖地打開車門,認命地坐進旁邊的座位,企圖轉移話題以解除警報,「你老婆呢?怎麼沒有看到她和你一起來接機?」
不提還好,一提他臉上的顏色更恐怖了,她暗暗吃驚地瞅著他嚴峻的側臉,懷疑自己是否講錯了話,她小心翼翼地探問︰「她……你們兩個……吵架了?」
朱展麒不語,恍若泄怒般地猛踩下油門倒車,害得她差點扭到脖子。
她按著疼痛的頸側,一股怒意也激發而起,「你干麼?」
跑車流暢地駛上高速公路,朱展麒的表情完全僵硬,過了好半晌,才淡淡地說道︰「我和曦允離婚了。」
「離婚?」終于苦等到他的答案,劉穎若幾乎快從椅子上跳起來。「可你們不是有孩子,而且當初還……"還非卿莫娶、非君不嫁嗎?得不到大家的祝福,就來個「先上車後補票」,弄得大伙兒雞飛狗跳,而她暗自神傷,像逃亡似地跑到國外上念書,而今……離婚?
「別那麼驚訝。」朱展麒皺眉,怎麼也沒料到她會有這麼大的反應。
「可是你們……」一口氣全梗在她的喉頭,劉穎若狼狽地猛吐一口氣,懷疑她不在的五年間又發生了什麼可媲美浪漫小說的劇情。
一團渾亂在她的腦里猛打轉,怎麼也理不清一個頭緒。她和他兩人都是單親家庭出身,自然明了單親小孩的可憐之處,兩個人也曾一致認同,倘若有一天他們成了父母,怎麼也不會讓自己的孩子變成鑰匙兒童。「孩子怎麼辦?」
「小孩很早就流掉了。」那也是他和曦允婚姻破裂的導火線,朱展麒毫無隱瞞地對她坦白,「曦允懷孕四個月的侍候,發覺我和她的觀念、認知不同,于是她偷偷瞞著我,冒著生命危險去拿掉小孩。」
「拿掉……」劉穎若頓時覺得呼吸困難,她怎麼也無法想出孫曦尤居然會做出這種事?「為什麼?」
「懷孕的事情讓她精神耗弱。」朱展麒十分冷靜地說道,「她太年輕,從懷孕後就時常歇斯底里、疑神疑鬼,不管我冉怎麼安撫,她仍然無法平穩住情緒。直到有一天,她哭著告訴我她不想太早有小孩,所以她把小孩拿掉了。」
劉穎若仍舊無法置信地搖著頭,「怎麼會這樣……」她當初雖然並不想祝福這段婚姻,但她也不願見到這種結果啊!
「我雖然氣她,可是孩子沒了是事實,我只能接受,但她拿掉孩子的罪惡感讓我們的關系不能穩定。曦尤認為她害了我,為了她的自私而讓我難過,最後跟我要求離婚的理由,是因為她認為她配不上我。」
老天,這不是美麗的羅曼史,這是悲摻小說。劉穎若抹了抹臉上沁出的冷汗,「然後呢?因為她要求離婚,所以你就真的和她離了?」
「嗯。」他淡淡地頷首,「如果那是她的希望,我沒有辦法拒絕。」
她在異地生活了五年,到底是在干什麼啊?劉穎若突然有種想掐住自己脖子的沖動。她離開,是不願見到他們甜蜜的生活,也不願造成任何會為他們帶來陰影的可能性,所以她走,告訴自己得退出,永遠乖乖地待在哥兒們的位置。
結果呢?他居然過得這麼慘!她無語地低咒幾聲,想完自己的事情後又想到他的事,他說……他沒辦法拒絕孫曦尤離婚的要求?
就算會受到傷害,也沒辦法拒絕,況且她曾親眼見過他對孫曦尤愛得有多濃烈,就是那樣深猛的感情讓她怯儒,不戰而逃,因為她明白他不會對自己有這樣的感情……
心頭仿佛被他親手殘忍地劃下一道傷口,劉穎苦臉色發白地咬著唇,忍痛了好半晌才勉強說得出話,「你……還愛著她吧?」
朱展麒並沒有回答,但神情充分地表現了他仍愛著孫曦尤。
劉穎若靜靜地瞅著他的側臉,嫉妒孫曦允居然能在他心中佔有如此重要的地位,而她,想忘卻忘不掉、逃也逃不了……可惡!為什麼她的心還會這麼痛啊?
「既然還愛著她,為什麼要放她走?你真是一頭豬耶!」她無法說出安慰的話語,只能用怒罵來宣泄她心底的傷痛與氣憤。
「過去就算了。」
「笨豬,這種事哪能說‘過去’就過去?還愛著她就把她追回來啊!」緊愀的心痛迫使劉穎若口不擇言地直接將想到的東西說出來。她實在著不下他如此悲情的模樣,就算自己不幸福,最起碼也該有個人幸福吧!
「如果你不行或不敢的話,我幫你追。」
在話說出來的下一刻,她卻恨斃了自己的快嘴和她泛濫成災的俠義心。
第二章
十二歲的夏天,心情是困擾而煩躁的。
胸前熱脹的發育不僅令她不舒服,更讓向來抬著頭走路的她在意得彎腰駝背,每回見到人,總會害怕別人發覺自己和以前不一樣。
她當了那麼多年的孩子王,找她打架的男生至今依舊不少,當然她身邊的玩伴也清一色的全是男孩子、她說話像男生、舉土像男生,如果哪一天真在薄薄的夏季襯杉里加上了件「吊橋」被玩伴發現,那種感覺真是比死了還難過。
尤其是朱展麒。
她苦著一張臉,望著鏡中開始改變的身體,氣憤她為什麼不是男孩子,怨恨老天爺為什麼偏偏不能答應她的請求,讓她真的就變成一個男生。
她討厭當女生,因為女生的心態很難懂,她老是搞不懂她們在想什麼,什麼話都不明說,然後三兩個聚成一團,老講一些無聊得讓她想睡覺的事情,與其和她們在一起,她寧可去到外面和玩伴打躲避球。
然而就算她再怎麼不想當女生,她的身體卻一點也不听使喚,緩慢地發育成與她的玩伴完全相反的類型。她的肩膀開始比不上一些發育早的男生寬、拳頭比不上有些男生大,連聲量也愈來愈吼不過他們,現在又加上胸部……
昨天和朱展麒對決,讓她嘗到了此生第一次敗仗,原因不為其他,就是出在她的胸部。
他昨天和她拉扯對打的時候一擊狠狠地揍在她的胸部上,讓她眼楮一花,痛得差點喘不過氣來,等到她回過神來時,她已經痛到蹲在地上掉眼淚,而一旁拉來當裁判的同黨則宣布朱展麒的第四十七次挑戰勝利。
可惡!居然敗給一頭由她從小保護到大的豬!太可恥了!
她很想抗議,但是她不敢,因為胸部的事情令她難以啟齒,就這麼讓那頭卑鄙的豬以為他僥幸地打贏她,當時她只好含淚暗自在心底發誓,今天一定要把她不敗的冠軍寶座奪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