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想喝嘛!」倪瓔歇索性耍賴,她緊緊地抓住他的衣襟,將自己的體重完全依到他的身上,嬌媚脆弱的貓瞳里隱的地泛出一絲淚光,「睿晨,陪我喝好不好?這樣我會開心點。」
這不是尋常的瓔歇,凌睿晨立刻敏銳地注意到這一點。他將她帶進懷里,低聲地安慰,「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她快樂的時候會喝酒,但他見過她在痛苦的時候也會喝酒,藉由酒精逃避掉她不想面對的事情。
「艾荷姐……」倪瓔歇梗了下,「她醒了嗎?」都怪她,為了月兌離組織害了一個人。當她知曉艾荷姐跳樓的導火線是為了那五百億美金之後,她簡直無地自容,她果真不該為了自己而害到那麼多人,先是慕容和方青嘯的事,後來則是在她恐懼時對她呵護得有如親妹妹的艾荷姐……
凌睿晨搖了搖頭,「不可能那麼快的。瓔歇,我明白你喜歡大姐,但你因為大姐的事而那麼傷心,家里面的人看到只會更難過,相信大姐一定會好起來,好不好?」最近瓔歇的情緒一直不是很穩定,甚至有一度跟他莫名地鬧別扭,吼著說不嫁他,但自己卻怎麼也追問不出個所以然來。所有人只能猜想她是得新婚前的新娘恐懼癥,再加上突然接到大姐跳樓的消息,難怪她的舉動會如此劇烈。
倪瓔歇在他懷里抽搐,「睿晨,也許我不該嫁你……」如果不是她想待在他的身邊,也不會鬧出那麼多的事情,平靜的凌家被她搞得烏煙瘴氣,而她卻無力挽救這場風暴的發生,然錯誤已經造成如此不可收拾的結果……可惡的殿下,為什麼把主意動到凌家頭上?就算是她的贖身價,也犯不著要凌家出啊!
「你說什麼傻話!」凌睿晨報復性地摟緊她,「你不嫁我,我找誰結婚去?」
「誰都可以,就是不要找我。」倪瓔歇愈想愈難過,干脆將淚水和著灰塵抹到他的白襯衫上,「我是個禍害,娶了我會倒楣的。」
「你不嫁我,我會更倒楣。」凌睿晨抬起她的下巴,發覺她整張臉簡直被畫成花貓,不若平時艷光逼人的模樣,反倒像被人欺負的小可憐。他不能自抑地輕笑出聲,用袖子幫她擦拭臉上的污痕,「別忘了,我說過我的愛只能給得很少,也只能給一個人,如果你跑掉了,我就做一輩子的單身漢,再回頭去我杰利……」
「你敢找他!」倪瓔歇狠狠地捶了他一下,隨即又心疼地投入他的懷抱中,心中滿是對凌艾荷的愧意,她輕輕地在他的懷里細語,「怎麼辦?即使明知道會如此,但我還是舍不得離開你……」
凌睿晨滿意地微笑,完全不知道她深埋在心底的心事,「離不開我當然最好,我也不準你離開。」
但倪瓔歇可無法像他那麼樂觀,她完全知道自己做了些什麼,而她卻仍然無法親口對他說出,她過去做了什麼錯事,她害怕他責難的表情,更怕他會因此而離開她。一旦他知曉她過去的身份,他還會待她如常嗎?倪瓔歇咬唇抑下搖頭的沖動。不,她不敢想,結果她還是自私的,為了自己即將到手的幸福,不惜犧牲掉其他人的性命……
第七章
生命中最要緊的事,是學著「付出」愛,以及「接受」愛。
——摘自墨瑞•瓦茲《最後十四堂星期二的課》
05︰15PM
她……可愛嗎?
路過醫院旁邊的鏡子,凌艾荷不自覺地往鏡里看去,卻失望地發覺鏡子上沒有她的影像,鏡面上的是透明的,而她不是實體。她緩緩地放下了在頰邊的手,像是突然對自己已經習慣的容貌無法確定。
她知道在外人的說法里她是美麗的,她從小就被人稱贊是美麗的小女孩,但她始終無法相信那些人的說辭,也許他們是在口頭上奉承她,因為她顯赫的地位;長大後,成熟和干練之類的形容詞開始在她的生命里出現,人們不再注意她的容貌,而對她的工作能力給予贊許,但她明白,在初成長的青春期,她曾仔細觀察過自己,不免也和家里的其他兄弟姐妹比較。
她曉得自己長得一點也不特別,她沒有老五那雙會說話的晶瑩大眼、沒有晚晶不食人間煙火的靈秀氣質、沒有慕容的英氣、更遠不如瓔歇的冶艷,她的五官組合起來並不難看,但是平凡無奇,略薄的雙唇和尖銳的鳳眼只給了她更多的陽剛與冷冽。適當的妝扮讓她尚可評為中等美女,但那只是表面的修飾,和凌家每個帥哥美女相較之下,她像只丑小鴨。她讓他人臣服她的美麗來自于她的自信,她的自信帶給眾人她絕不輸人的錯覺。她常听人贊美她的冷靜、機智、美麗,但……
可愛?這種只會出現在其他人身上的贊美詞,她從來無緣得過。凌艾荷直覺地飄進她的病房;在上方俯視著床中央被各種儀器包圍的。
那就是……她嗎?凌艾荷微微地擰眉,像是不認識床上躺的女人到底是誰。略微浮腫的素淨臉蛋泛著毫無血色的蒼白,即使平靜也仍然上揚的柳眉像是對世人宣告她的固執,嘴唇全然沒有女性的柔美,緊推成剛硬的線條……這樣躺進醫院仍表情頑固的女人,這樣的她……叫「可愛」?
「你決定回到你的身體里了?」閻月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她的身邊,半是訝異她突然回到自己身軀的身邊。
凌艾荷側過頭,不自覺地將眉頭皺得更緊,「為什麼你會這麼想?」
「那麼能告訴我,你為何回來?」
凌艾荷緩緩地一笑,「我只是突然忘了我長什麼樣子。」她看著床上陌生的身影,聲音有點苦澀,「當一個人忘記自己長什麼模樣的時候,那種感覺很悲哀,大概沒有人像我這樣吧!連自己的模樣都記不清楚。」
閻月沒有回答,但是他同樣地也望著她的病床,然後擰起眉頭瞪著病房里蹲在角落的另一個女子,「她在干麼?」曦曦嗦嗦的,到底在做什麼?
「那是老五,大概在翻醫院里的垃圾。」凌艾荷難捺地笑了笑,「大概現在輪到她來看守我,而為了打發無聊的時間,她只好翻垃圾解悶。」
他確信他沒听錯,但凌艾荷卻說得很輕松,似乎這樣再正常也不過了,「翻垃圾?」閻月的聲音有些古怪。怎麼會有人閑來沒事就把翻垃圾當興趣?又不是流浪狗,就算是流浪的動物,翻垃圾也是為了找食物,可她……
「別懷疑,我們家的小孩或多或少行事作風都有點古怪。」凌艾荷絲毫不以為杵,「換句話說,我們家每個小孩都是別人眼里的‘怪胎’。」
「但你並不怪。」閻月懷疑這是她另一種貶損自己的說法,「你有你自己獨特的想法,這是你的優點。」
「那麼你覺得老五的行為就很特殊?」凌艾荷彎嘴笑了笑,「別小看老五,她是家里的頭號間諜,連正牌的特務都會栽在她手上,垃圾里頭隱藏了許多你想藏也藏不了的秘密,不信你看。」她指了指進門的耿震華。
後者正露出無可奈何的微笑,將凌艾羽手中的垃圾放回原處,伸手將她攬進懷里,「小偵探,在照顧你姐姐的時候就不能暫時停下你的研究嗎?也許垃圾堆里頭會有細菌,反倒會害了她。」
凌艾羽聞言臉色大變,不安地望向躺在床上的凌艾荷,「我……我不是故意的……」糟糕,她怎麼沒有想到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