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秉鈞回頭瞅著凌睿晨深遂難測的黑眸,對他和倪瓔歇之間有點驟變的情勢感到不可思議。剛剛凌睿晨居然和倪瓔歐兩個人能心平氣和地說話?!而且依談話的內容看來是睿晨為了幫她而揍駱宜良?不僅如此,凌睿晨還幫她說話,讓她先去睡覺?「你能告訴我昨天晚上的情況嗎?」怪哉!這是什麼情形?昨天晚上到底發生什麼事?
「無可奉告。」凌睿晨不願多提她玩火的事實,那是她的自由,他可以瞧不起她,但他嘴巴也沒大到可以叫做「IBM」,嚼人舌根的事交給記者去做就行了。昨晚他離開後又听到她詭異的笑聲笑了許久,听起來十分的淒涼,恍若將她的指責化作深厚的罪惡感,隨著她的笑聲撕扯他的心。他想沖進休息室去安慰她。卻發覺自己寸步難行,不知該用什麼面目再去阻止她傷害自己。
他承認自己的刻意傷了她,她也不該平白接受他冷酷的貶低,在他慚愧得幾乎沖進她的休息室阻止她笑前,他听到了她出門的聲音,也听到她逐漸遠去的笑聲,接著她如銀鈴般的大笑消失在他耳畔,然她有如哭號的笑聲卻一直在他心里回蕩著,交織著如控拆的罪惡,使他徹夜難眠。
她真的如鐘秉鈞所說的,跑到一個沒有人听得見的地方狂笑了一整夜嗎?依她狼狽不堪的面容看來似乎是如此。凌睿晨無法想像今天早上見到她竟是這副憔悴的模樣,早知如此,他昨晚就該追出去的,起碼他可以……可以什麼?他自嘲地扭開怪異的笑容,他不是神通廣大的救世主、更不是心理醫生,怎麼有辦法幫助倪瓔歇,讓這種亂笑的怪癖因他而停止?
只是……因為他的罪惡感使然,所以他對倪瓔歇開始有了另一種別于以往的觀感,也許她不如自己想像的那樣不堪……
倪瓔歇僵著一臉笑容,嘴角擴張已不是她的面部肌肉能控制的了,她明白自己現在一定笑得很假仙、很做作,但她………但她要怎麼從心發出真誠的笑容嘛?那個死玻璃!非得在她面前和他的同志愛人出雙入對嗎?
倪瓔歇暗暗地咬牙,如果他是那種連續劇中的娘娘腔的同性戀,她壓根不會把他放在心上,偏偏他又不是,頂著一張帥死人不賠命的俊臉,足以讓女人口水流成大平洋的頎長身材,深遂的五官,勾魂帶電的桃花眼,略薄性感的雙唇,性格的舉止,渾身散發出凡人無法擋的男性魅力,這種男人……這種男人居然是個同性戀!
她該不該和他所有拜倒在他西裝神底下的女影迷們同聲一哭?即使知道,清楚,明白自己被他厭惡到了極點,為什麼她還是深受他的吸引?難道常年的迷戀真有那麼強的能力?就算再怎麼明白他不可能對女人動心,只是強求,但與他對戲的時候,有時候她仍會為了他眼里如電流般的深情怦然心動,讓該講的台詞全都飛到九霄雲外不見蹤影,氣得鐘秉鈞從導演椅上摔下來。
而後……只要鐘秉鈞一喊卡,他眼里的柔情蜜意就會急速地轉為淡然,冷冷地放開她,令她懷疑在前一刻他的表現只是自己的幻想,一場在戲中短暫制造的迷離的幻境。他的確是個演技精湛的演員,在戲里愛著他的女主角,下了戲當他回到真實生活中,她在他眼里連塊破布都不如。
所以每當她在戲里快被他的眼神電死之前,她都會暗中搞怪,提醒自己仍是倪瓔歇,絕不可將他的作戲當成認真,就算她曾一時情迷奢想他真的用過深情的眼神看她。然後……凌睿晨的反應會和她一樣不入戲,兩個暗下角力,鐘秉鈞則又會從椅子上跳下來,指責她故意從中作梗,枉顧演員的專業精神,存心把戲搞砸。
砸了又如何?有時她還真想讓戲永遠拍不完,這樣她就可以在戲中不斷地編織著她的美夢,不顧醒來面對總有一天戲會殺青的殘酷現實。
現實也許不用等到戲殺青,就已經夠殘酷了,倪纓歇冷眼望著兩個眼神暖昧的男人眉來眼去,她很想狠狠地搶過其他人手中的酒杯,把自己灌死。但理智告訴她身為酒狐一族,這點酒灌不死她,反倒會讓她露出毛絨絨的耳朵和小巧的狐狸尾巴,到時她就等著被人送去解剖了。酒狐喝酒的時候極為容易露出原形,所以她向所有人謊稱她滴酒不沾,就怕真實身份泄底,天知道她肚子里的酒蟲口水都快淌滿地了。
不能喝酒的酒狐……痛苦啊!柳橙汁哪能喂飽她喉底的干渴,為什麼她就只能窩在家里才能喝酒?為什麼人類就是沒辦法接受可以有只狐仙和他們舉懷共飲而不大驚小敝?她決定不再坐冷板凳看那個遠從台灣來探凌睿晨班的「杰利」還是「菲力」,唉,管他叫什麼名字,總之不可能和凌睿晨是點頭之交,瞧他們笑得多惡心。
倪瓔歇懶懶地從高腳椅上移下來,朝她身邊的工作人員抱歉地甜笑,「對不起,我很累,想先回去休息。」再不走她就真的會動手去搶人家的酒了,她還不想鬧出可怕的「狐仙大鬧酒店」戲碼,這種事永遠發生不到她身上。
「不成,每次開酒宴你就偷溜。」藉酒裝瘋的工作人員把她拉住。
「可是我真的不會喝酒,抱歉,掃大家的興。」她覺得受不了,又來了,看她喝酒有那麼好玩嗎?他們根本不明白會發生什麼事。
「你也知道會掃大家的興啊!哪!哪!喝一口,喝一口我們就放了你。」工作人員顯然故意將酒杯高舉到她鼻尖。
敏感地聞到酒精的味道,倪瓔歇嗜酒的酒蟲全跑到她的嘴里作怪了,她吞了吞口水,求救似地望向鐘秉鈞的方位。鐘秉鈞知道她絕不能踫酒,所以一定會幫她擋掉,問題是他現在也被其他幾個工作人員纏住了,壓根兒注意不到她迫切的危機。
「不行,我不能……悟——」她舉起雙手原想擋掉令她垂涎三尺的人間甘露,但她抿緊的唇邊還是不小心地沾到了飛濺而起的幾滴酒的,酒精透過她的體溫沁進了她的嗅覺,她禁不起誘惑地舌忝了唇,骨子里狐族的天性……倪瓔歇不由自主地捧起酒杯,狠狠地灌了它一大口後暢快舒了口氣。好棒的感覺、好美的滋味,她的眼里冒出幸福的星星……
「你會喝嘛!」工作人員面露訝異,原本想看她被酒嗆到的模樣,結果她表現得居然像幾百年沒沾到酒的酒鬼。「這酒很烈耶!你當開水喝?整懷的龍舌蘭被她一口灌下,那種烈度足以嗆翻人的胃。
倪瓔歇懶懶地微笑,雙頰染上的紅暈更顯她嫵媚勾人的味道,將她如星的美眸暈著婉轉邪魅的美感。「好好喝,還有沒有?」真不該讓她沾酒的.現在她腦里除了酒精還是酒精,這酒雖沒有狐酒那般醉人,她倒可以將將就點了。
「還要喝?」從不曉得倪瓔歇喝酒後可以美得這般動人,強灌她酒的工作人員一下子看傻了眼,連忙又倒了一杯給她,看來她說不喝酒全是假裝。
倪瓔歇感覺到自己全身上下的毛孔因酒氣而開始擴張,耳尖癢癢的,而她的背脊末端也……她秀氣地捂住了嘴,貪戀地望著工作人員手中的黃色液體,唔,不能喝了,太久沒有喝酒,她再不趕緊到沒人的地方,只怕大家會被她的耳朵和尾巴嚇死,可是……她抿起唇,鼓起勇氣依依不舍地推開酒杯,不顧嘴里的饞蟲拼命地向她抗議,「我還是別……BYE……趁能逃的時候趕快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