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寶寶陪著你,不用害怕。」渾身打著哆嗦的女人,模了模小女孩的頭。
就在那一瞬,房間外傳來一聲槍響。
槍聲劃破靜寂的黑夜。
女人肩膀一抖,整個身體僵硬了。
女人癱跌在地上,但一雙眼楮卻閃現出凜然的光芒。
小女孩抓著女人的手。
「媽媽要去跟爸爸一起。」女人的聲音更沙啞了。「你只是個小孩,他們不舍那麼滅絕人性……」女人好像低聲哭了起來。
小女孩把女人的手抓得更緊。
「听話,不要作聲。要不爸媽就不疼你了!」
女人再深深看了小女孩一眼,決絕地甩開她的手,一把帶上了木門。
四周變成一片漆黑。
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
只有小狽暖暖的體溫,撫慰著小女孩冷冰冰的小身體。
小女孩鳴嗚咽咽地哭起來。
小狽把濕濕的鼻頭揉著小女孩的臉蛋,發出嗚嗚的聲音。
另一聲槍響劃破空氣。
小女孩全身抖震。
「寶寶,寶寶,我好害怕……」
小狽像會意般不斷用臉孔揉看小女孩睡袍的前襟。
女孩和狗,就一直那樣緊緊依偎著。
木門外突然傳來雜亂的腳步聲。
「咿呀」一聲,木門被人用力拉開。
刺眼的光線映人小女孩的眼簾。
眼楮霎時無法適應強光,眼前一片昏眩。
「是小孩子,怎麼辦?」一把粗粗的聲音間。
「背叛老大的,大人小孩也不留活口。」另一把沉沉的聲音說。
小女孩終于看得清眼前的景象了。
房間里有好幾個男人。
一個男人把閃著光的黑色物體指向她。
小女孩呆呆地張著嘴,發不出聲音來。
小狽突然從小女孩的懷里掙月兌,不知哪兒來的力氣,凌空飛彈了出去,凶猛地撲向男人。
「寶寶!」小女孩終于發出聲音來。
清脆的童音在房間內回蕩著。
第三聲槍響……第四聲槍響。
從近距離發射的冷硬槍聲,如鞭炮般震耳欲聾。
文風早從床上一把坐起來。
心髒咚咚咚咚地劇烈鼓動著。
夢中的小女孩和狗都倏地消失了,但空氣中,仿佛仍飄散著火藥的強烈氣味。
文風早模模後脖。她就在附近!
文風早左右轉動著頭顱。腦筋已經有點混亂起來了。
在自己附近的這縷氣息,到底屬于那個叫祝染林的女孩,還是夢中的小女孩?
女孩的幽靈在這個房間里,小女孩與狗仿佛也在這房間里。文風早甩甩頭。
但是,雖然脖頸附近有毛毛的感覺,卻不會叫他感到不舒服。
反而,升起一種類似懷念的心情。
她在這兒,仿佛……是自然不過的事,仿佛……是期待中的事。
童年時能感應到幽靈婆婆的存在,仿佛……就是為了今天的演習。
一切,仿佛正朝著既定的軌跡在進行。
平安夜與她邂逅的一瞬,兩人近在咫尺、四目交投的一瞬,如時光倒流般活現眼前。
她的雙眸。她的氣息。
她轉身而去的背影。
她的倩影,已經銘刻在心里。
那一瞬,好像就是永恆。
文風早甩甩頭。自己到底想到哪兒去了?
太可笑了!自己是不是快精神錯亂了?
文風早舒一口氣,再大力甩了甩頭顱。
第四章
「喂!我們說好了,你不可以再留在這兒的吧?」
第二天早晨,我為了討好風早,想他改變心意繼續收留我,一大早便做好煎鵝肝——香檳的豪華早餐,放在小幾上,等他起床享用。「哪有人喝香檳吃鵝肝做早餐的?」風早不只不領情,還一臉不知所措地望著小幾上的饗宴。
我心里有氣。首先,他家里的食材就只有聖誕禮物籃里的材料嘛!我又不懂憑空變食物出來的戲法!再者,喝香檳當早餐有甚麼奇怪?懂得享受人生的歐洲人就會在用早餐時呷香檳喔!是他見識少罷了!
「井底之蛙!」我糗他一句,朝他扮個鬼臉。不過,說了也是白說。
「喂!你真的沒有地方可去?你沒有家的嗎?」我明明站在他正前方,他卻一成不變地望向窗台上的藍眼女圭女圭。「真傷腦筋……」風早拼命揉著睡得腫腫的雙眼。「你……長得……那麼可愛,一定有很疼惜你的家人,也有男朋友吧?」風早雙手合十地拜托著空氣。
我知道出爾反爾是無賴的行為,但……我真的不想走。
其實,只要我不回應風早的話,他也拿我沒奈何。
難道像《天師捉妖》那類電影般,請天師來驅趕我?
風早垂頭喪氣地垮下肩膊。「你到底為甚麼不回家?我幫你找找你的家人,讓他們帶你回家,好嗎?」風早一臉誠懇地望著藍眼女圭女圭說。「無家可歸未免太可憐了!」風早喃喃自語。
真是個遲鈍的男人!
「你不搭理我也好,我要去你家嘍!」風早披起他那件像外出制服般的深藍色風褸,坐在玄關地板穿上黑色球鞋,系上鞋繩。
「我打過電話去你店里,你的店還在營業!」
我皺起眉頭。精晶店為甚麼還在營業呢?我是店主,店主已經過世了,店鋪不是應該關掉嗎?
啊!我想起我立有遺囑。阿賢是我遺產的受益人。要是美姬喜歡當精品店女主人的話,阿賢的確可以把店送給她。
但那是我媽媽親手建立,然後送給我的店噢!他們那樣做太沒神經了吧!
我坐在窗台上垂下眼楮咬著指甲。
是那樣一回事啊!
阿賢把精品店送給美姬了。
他住在我的公寓里,然後又把我的店送給新情人?
我仰起臉,握緊拳頭,深呼吸再深呼吸。
早知道自己如此短壽的話,購買名睥服飾時出手就應該更狠一點,每天香檳龍蝦當早餐,不要累積無謂的財富。現在後悔已經太遲了!我恨得牙癢癢的。
深呼吸再深呼吸。
我已經是幽靈了,還可以深呼吸嗎?
算了!我聳聳肩,當人類的老習慣就是很難戒掉!
深呼吸十數下後,心情稍微平靜下來。
我竭力叫自己瀟灑一點。
人死了,留在世上的東西,就是身外物。沒甚麼好執著的了!
「店里有個叫美姬的女孩告訴我你有未婚夫。那你為甚麼一直孵在我這里?」
這個人,根本甚麼也不明白!
而且,他根本不用一一復述給我听,由剛才開始,我一直坐在窗台,听著他談雷話。
外表默默的他,用起腦袋來還蠻靈光的。
他先打電話去精品店,告訴美姬他是那天交通意外的目擊者,有重要的事情想跟我的家人親口說。
美姬似乎告訴他我除了未婚夫阿賢外沒有其他親人,把阿賢的手提電話號碼給下他。
于是,風早就搖了電話給阿賢。
今天是星期天,阿賢好像預約了工人來家里修理浴室堵塞的水渠,無法外出,所引把家里的地址告訴了風早,請他上去一趟。
雖然明白風早一片好心,但我根本就不想回那個家。
「我出去啦!帶你回家嘍!」風早說著陳舊幽靈電影里的對白,差點沒撐起一把傘,讓我躲在傘底在日光下走路。
我沒好氣地跟著他。
到底打算干甚麼嘛?
難道他打算跟阿賢說︰「你未婚妻的幽靈就在我身旁,麻煩你行行好接她回家,讓她不用再纏著我?」
我想知道風早葫蘆里賣甚麼藥,所以還是乖乖跟著他出門。
我再次坐上風早的黑色mini,朝自己的舊居進發。
阿賢拉開大門時,我想,我和風早都同時呆了半晌。
我發呆的原因,是因為沒想過美姬會跟阿賢一起。
風早今早致電店里時,她不是在看店嗎?
風早愣住了的原因也跟我相同吧。
他壓根兒沒想過我的未婚夫阿賢,會跟另一個女生在一起。「你是文風早?我是美姬。在電話里跟你談過話。」美姬臉上泛起一貫的親切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