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卒……葵月在心里喃念一聲,莫非贏瑾蕭找到翻船的那群舟卒了?她高興地露出笑,沒想到她給的情報還挺有用的。
「惠先生不是過兩天就回去了嗎?還要寫信。」黑靴的主人笑問。
葵月豎起耳朵,可听不出聲音的主人是誰。
「用馬遞送信,速度很快。」惠文笑道。「為了漕船翻覆的事,黎大人可說是心神不寧,所以能早一天讓黎大人安心也是好的。」
「說得也是,那……夏家小姐的事就這麼算了?」
「恐怕也只能這樣了。」惠爛莫可奈何地說。「夏小姐騙了黎大人是無庸置疑的,可男婚女嫁這東西,也難說誰對誰錯,她因為不想嫁黎大人,編派了與贏公子的婚約,就法理上來講,黎大人是不能入她于罪的,能告她的是贏老板,可我想贏老板是不會這麼做的,只是黎大人面子上掛不住……」他嘆口氣。「讓一個姑娘家這樣耍了,心里頭總有不甘。」
葵月憋著一口氣,心髒跳得飛快。
「黎大人忍得下這口氣嗎?」
「我會回去勸勸黎大人。」
听到這兒,葵月有松口氣的感覺,這惠文還算明事理。
「前些天贏老板跟我說了些話,我想他是打算娶夏小姐,這樣也好,雖說繞了一大圈,可最終他們兩人還是湊在一起。」
一陣火燒上了葵月的臉頰,她在心里駁斥道︰誰說她要嫁給贏瑾蕭,準是贏瑾蕭瞎說一通!一想到他,她的心撲通撲通地愈跳愈快,她抬手覆上胸口,真不明白自己是怎麼回事。
他為什麼會想娶她呢?表哥曾說過,她若不改掉莽撞的個性、有話就說的毛病,是絕對嫁不出去的,她也明白自己有時太任性妄為,每每想著嫁人後要讓丈夫管著,她就渾身不對勁,她自小野慣了,做事憑著自己的喜好,要她去屈就別人,實在困難。
可他不只一次說要娶她,到底是為了什麼?難道他喜歡有人同他斗嘴嗎?還是他喜歡她?
葵月掩上熱辣的雙頰。她在胡想什麼!她若真想知道,直接去問他便是,現在不是想這些男女私情的時候,男女私情……她在亂說什麼,他們才沒有男女私情,好了,不要再想了。
費了好大的勁兒,葵月才又將注意力移回屋里兩人的談話上,可听了好一會兒,卻發現沒什麼內容,只是不著邊際的漫談著,過了大約一刻鐘後,穿黑靴的男子起身告辭,葵月在床底下動了動,希望惠文也一塊兒離開,那她就能月兌身了。
可當她听到腳步聲時,她就知道希望落空了。她掀了角布幔,瞧著惠文在櫃前停
了一會兒,而後走回桌前,當磨墨聲傳來時,她猜想他應該是要給黎大人寫信。
「叩叩叩。」
葵月揚起眉,有人敲門。
「哪位?」惠文起身走向門口。
門外之人並未響應,只是又敲了敲門。
葵月听見惠文開門的聲音。「請問你是……噢!」
奇怪的聲音讓葵月皺起眉頭,她疑惑地側耳聆听。
「你可別怨我,我也是逼不得已的。」
葵月心頭一驚,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外頭發生了什麼事了?
而後她听見像是有什麼東西被拖著走進來,她緊張地不敢移動分毫,听著腳步聲朝她這方向而來,而後是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
她奇怪地蹙緊眉頭,听見腳步聲來回走著,似乎在翻箱倒櫃。
「嘖!就這些銀兩,還以為能多撈些錢呢!」
是……是搶劫嗎?葵月雖然好奇,可也不敢亂動,萬一真是搶劫,貿然行動可就不智了,但惠先生呢?怎麼都沒听見他的聲音?
「對了,差點忘了。」
葵月听見腳步聲朝她這兒靠近,窸窸窣窣的聲音讓她無法判定對方在做什麼,又過了一會兒後,才听見關門的聲音。
葵月松了口氣,看樣子該是走了。她小心地拉開床布,一雙恐懼而瞪大的雙眼回視著她,尖叫聲從她喉嚨擠出,她猛地捂住自己的嘴,驚嚇地全身發抖。
她慌張地想要逃開,可卻辦不到,床的一邊是牆,另一頭卻有惠文,她急劇喘息,全身開始冒冷汗,她必須出去,她必須出去……
她啜泣出聲,恐懼地先以右腿探出,雙手撐著地往床尾的方向退出,深怕會踫到惠文的尸體。當她好不容易從床底下爬出時,淚水已濕了雙頰,她虛弱地站起身體,發現惠文倒趴在地上,只有頭接近床鋪,身體與床有些距離,所以她才能由另一頭出來。
鮮血在他胸膛的地板上蔓延開來,她哽咽出聲,雙腳發軟。「為什麼會這樣……」
她拖著腳想離開,可發軟的身子讓一切變得困難,當她繞過惠文的尸體時,卻突然發現他右手邊的地板上寫了一個未完成的字。
她顫抖地靠近,身體在下一秒僵硬,是「贏」。
第十章
葵月踉蹌地走出館驛,雖然烈日當空,卻暖和不了她發寒的身軀,她扶著牆,蹣珊前進,雙腳發軟地癱了下來。
「小姐。」
阿清的聲音傳來,葵月猛地抬頭,果真瞧見阿清站在她面前。
「小姐,怎麼了?」阿清急忙扶起她,卻發現她抖個不停。
「你怎麼在這兒?」
「小的被派出來跑腿買些東西。」他隨口說著,事實上他是跟蹤小姐出來的,昨天晚上贏瑾蕭把他找去,吩咐他以後只要小姐出門,就得跟著,尤其是明天,他擔心小姐又想去查貢茶的下落,雖說小姐已經答應不再管這件事,但不怕一萬,只怕萬一,所以當他瞧見小姐穿著男服出門時,便不假思索地緊跟在後。
原以為小姐會胞去寧國寺,誰想到她卻跑來館驛,他猜想她是來找惠文,所以一直在外面等著。哪知一刻鐘後,他竟看見惠文從外頭回來,他覺得有些不對勁,可還是待在原地守候,當時間不停地過去,而小姐一直沒出來,正盤算著進去一探究竟時,小姐就走出來了。
「我有些不舒服,扶我回去。」葵月在他的攙扶下往前走。
走了一段路後,葵月改變主意道︰「送我到朝翠園。」
「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阿清詢問。
「沒什麼。」
「可是小姐的臉色很不好。」阿清皺一下眉頭,他從沒見過小姐這樣。
「我只是身體有點不舒服。」她含糊帶過。
在惠?的尸體發現前,她必須先去知會贏瑾蕭一聲,讓他有心理準備。
朝翠園。
「妳為什麼穿成這樣?」贏瑾蕭怪異地瞧著葵月。
她除了穿著男服,頭上帶僕帽外,更好笑的是她還在嘴巴上方,接近鼻翼的附近貼了一個很大的黑痣,這荒謬的樣子讓他笑了出來。
「我……我……」她打著哆嗦,說不出話來。
「怎麼了?」他注意到她的不對勁,她的臉色比平常蒼白許多,連嘴唇也失去了原有的紅潤。
她只是搖頭,說不出話來。
「怎麼回事?」他轉向一旁的阿清,口氣嚴厲起來。
「不知道,小姐從館驛出來後就這樣了。」他自己到現在也還在納悶中。
「葵月。」他皺眉地來到她面前。「發生什麼事了?」
「我……」她用力吸口氣,先鎮定自己。「阿清,你先下去。」
「是。」他頷首後離開。
「出什麼事了?」贏瑾蕭憂心地看著臉色發白的葵月。
「惠……惠文……死……」
「什麼?」他攏緊濃眉。
「我說……」她的聲音發顫。「我說惠文死了……死了。」
「死了?」他一臉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