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斷地壓抑住轉頭的沖動,怕她被他無情的話給弄哭了。
這些日子以來,他訓練她與他能做到自然親密地出雙入對,然而這對他來說,簡直是場煉獄。
尤其是夜深之時,見她安穩地蜷縮在他懷里入眠,他鄉想張開手臂,將她用力地摟進懷里,褪去她的衣裳,撫上她如玉似雪的肌膚,引導她身子里潛藏的熱情火焰……
但是,一切都只能想像,不能真的抱她。
他被懲罰得用他的一輩子,守護住她那段選擇遺忘的不堪,絕對不能對她吐露任何一句愛語。
若是她愛上了他,兩人只會徒然受累。
他的苦是自找的,但對她而言,卻太過委屈,而且她永遠也沒有機會明白他為什麼不能愛她。
所以,那倒不如一開始就對她狠心一點,斷了她的念,明明白白地告訴她,她不可能從他這里得到任何回應。
是誰說「無情不似多情苦」?
事實上,無情苦,多情也苦,裝作無情,更是苦上加苦的難忍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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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楚逸浪和別芝肩並肩地躺在床上,一絲睡意也沒有,各自望著床頂數小羊。
「芝兒,你怎麼不睡?」
數羊數到一半,他放棄了,忍不住開口說話。
「……睡不著。」心煩意亂,思緒怎麼都靜不了。
楚逸浪明白她在煩什麼,只能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你呢?怎麼還不睡?」她反問他,听見了他的嘆息,
「……也是睡不著。」他苦笑了一下。
她翻過身來,瞧著他俊美的側臉,想了一會兒,忽然有個點子。
「既然我們兩個都睡不著,不如我們來聊聊天好了。」她興致勃勃地對他提議道。
「聊什麼?」他轉頭看了她一眼。
「有沒有玩過‘真心話’游戲?」
「這是什麼?」他微微蹙眉。
「我和紊兒、緹兒,以前晚上睡不著時,都會躺在一起玩這個游戲。規則很簡單,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要真心回答我,然後換你問我一個問題,我也一樣真心回答你。」
「女孩兒問的玩意兒還真多……但這個游戲很怪,如果有人說了假話呢?對方怎麼能知道是不是真的?」他下以為然地撇唇。
「所以就要真心回答嘛!不然哪能叫‘真心話’呢?」她嘟起唇來,不太高興地大發嬌嗔。
「好吧、好吧,反正睡不著,我們就來玩吧。」他無奈地投降道。
「那我先問你,你最愛吃什麼?」她的眼兒轉了轉,笑著問道。
「噗……這是什麼問題?」他先是傻眼,接著忍不住為之失笑。
他原本做足了心理準備,想著如果她問了什麼太難以啟齒的問題,他要怎麼回答。
沒想到,她竟然只是簡單地問他愛吃什麼?
「你就回答嘛!」她不高興地戳戳他。
「好,我最愛吃桂花螺糖。」他笑著回答。
「咦?原來你愛吃甜食啊?」她有一點訝異。
「也只有這—項而已啦!」無意間說出自己的小秘密,讓他不好意思地微微紅了臉,極力澄清。
這個什麼真心話游戲的,還真是危險啊!才第一題,而且看似無害,不料就問得他汗流浹背的。
想了想,他忽然發現不對勁的地方。「等一等!你這樣的話,不就是連續問了我兩題?」
「唉呀,那不算啦!接下來換你問我了。」她裝傻。
「你……最愛吃什麼?」
「不要問一樣的啦!」
「不行嗎?」
「我剛忘了說清楚,兩人交換的問題不能重復的。」
「好吧,你最愛什麼花?」這問題,女孩兒應該最愛的吧?
「桂花。」
「咦?那太好了,下回我們一起去吃桂花螺糖。」
「桂花和糖又不一樣,我不愛吃糖。」
「真是可惜。」
「別打岔啦,換我問了。」
「好好,快問、快問。」他耐著性子陪她玩。
「你最愛喝的是哪一種酒?」
「杏花汾酒。」
「唔,你果然是在花叢打滾慣了的浪子,糖愛吃有桂花味的,就連酒都愛喝有花字的酒啊!」她調侃他。
聞言,他假裝生氣地搔她癢,逗得她直求饒。
「換我問了,你最愛彈的琴是哪一把?」
「是您送我的‘九宵飛泉’。」她笑咪咪地回答。
他听了心里很樂,忍不住也笑咧了嘴。
兩人嘻嘻哈哈地提了許多問題,亂問一通,玩得不亦樂乎。
「最愛」的問題問得差不多了,兩人開始反問「最不愛什麼」的問題。
「你最不喜歡哪一把琴?」
幾個問題之後,他無心之下問了一句。
她忽然沒了笑容,怔怔地眨眨眼。
「……是‘九宵飛泉’。」她瞧了他一眼,有些遲疑地回答。
她的答案,讓他為之一愣。
「你剛才不是答最愛的琴是‘九宵飛泉’嗎?」他疑惑地問道。
「你剛問我的問題是最愛彈的琴,我的確很愛彈這一把啊!」她猶疑地點點頭。
「那麼,你不喜歡那琴的原因是……有瑕疵?」他謹慎地問道。
「不是,不是因為瑕疵。」她很快地搖搖頭。
「不是瑕疵嗎?」他垂眼思索著。
「我……我也說不上來,不知道為什麼,覺得很矛盾……心里明明很喜歡,但有時看著、看著,就會無端地難過起來……」她咬著唇,為這莫名的、厘不清的問題苦惱著。
他靜靜地望著床頂,心頭一片沉重。
「等等,你已經連問兩個問題,該輪到我問你了。」她嘟起唇,做出不滿的表情。
「嗯,你問。」他顯得有些意興闌珊,心不在焉。
「逸,你是不是……因為我剛才的回答,讓你感到不高興了?」她不安地瞧著他。
「這是你的真心話問題嗎?」他一愣。
「是啊。」她點點頭。
「不,沒有,我沒有不高興。」他露出真誠的笑容,對她搖搖頭。
只是心痛。
心痛著自己對她的傷害,竟讓她在遺忘了之後,仍在心里頭存著影響。
「嗯……那,換你問了。」
為了維持先前和諧的氣氛,他想了想後,決定還是問些安全的問題好了。
「你最不愛吃什麼?」他撿了她問他的第一個問題,改成反問。
「……麥芽糖人。」她頓了一下後,才慢慢地回答。
「為什麼?」她的回答出乎意料,讓他感到有些訝異。
「小時候,爹娘給了我一個糖人,我才嘗了幾口後,他們就狠心地把我丟在街頭,不要我了。從此之後,我就討厭糖人,總覺得有種咸咸苦苦的味道,特別難吃……」她低語道,嗓音有些破碎、有些受傷。
他的呼息微微一窒,心里為那個被遺棄的小女孩感到難過,忍不住對她伸出手臂,無言地將她摟進懷里。
她柔順地任他抱住她,將小臉埋進他的懷里,汲取他體貼柔軟的無聲安慰。
「好奇怪,我怎麼突然覺得‘九宵飛泉’就是給我這種感覺呢?看到那琴,就會想到糖人,讓我有種好難過、好難過的感覺……逸,我真的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她咬著唇,困惑不已地低喃道。
他覺得每一道呼息都變得燒灼難忍,胸口的位置一陣陣地疼痛了起來。
他讓她覺得被遺棄了嗎?
她當初跳樓船的時候,是否懷抱著他遺棄了她、沒有赴約救她的絕望?
一切都是因為他……
如果可以,他想將他的命獻給她,讓她知道,他並沒有遺棄她。
如果時間能重來,他願意以他的命,從小王爺的手中將她換取回來……
最後,他嘆了一口氣,盡力地將她包裹在自己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