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嘛……沒頭沒尾的。」杜清零霧茫茫回頭看到臉色不是很好看的京極御人,她恍然大悟。「難道你以為我和力齊哥他?別傻了,怎麼可能,我眼光有那麼差嗎?」
「老子全听見了,狼心狗肺的小表頭。」專心K完第三顆飯團,展力齊嗤哼。「沒錯,別抖,你今天的行程絕無冷場,老子保證一定更甚以往。」
不是這因素……京極御人不打算讓陪展力齊練起鉤拳的她知道,他對隸屬于他的權利被移轉到其他人身上很憤怒、很不是滋味。
這幾年這個男人等于全盤介入她生活的時候,他卻在日本苦候不回她……
「如果各位達成共識,是不是可以起程了?」京極御人凜著臉,穿好運動鞋。
除了展力齊,其余六只吵入屋子里又吵進客廳里的人猿,驚聞京極御人有禮的催促聲,全部瞪大猿目往後一跳,擺出刺客入侵的陣仗。
「零兒,你不是說他是你的日本漢子?!」
杜清零賴在穿著一身勁藍運動服的京極御人身側,不很情願地點點頭。漢子的等級听起來和奸夫差不多,都很難听。
「日本小表頭會嗆中文,人家嗆得極溜,別大驚小敝丟光咱們台灣人的臉了。」展力齊蹲在一邊連啃四顆飯團,活力充沛地跳起來帶頭吆喝著。「時候不早了,走人嘍!今天有國際友人加入,咱們務必拿出看家本領,搏命招待貴賓。」指關節喀啦喀啦地響得很熱烈。
七只猿掌默契十足地輪流互擊,不必兄弟多做解釋,精神抖擻地各自跳上越野車和吉普車。京極御人把杜清零的背包接過去扛著,轉身跟去,走到門口才發現杜清零一頭霧水地呆立客廳。
「走了,別耽誤大家的時間。」
「你、你你……你也要去?!」正暗自慶幸逃過一劫的杜清零呆若木雞。「這些人要去攀岩、攀岩耶?!這些人是天兵耶!很暴力野蠻,不通情理的!」
「那個……零兒的日本漢子。」受不了任何男人女人不尊敬他們,史前肌肉男們紛紛發難了。「快把你的女人捆上車,勞駕我們動手,場面就很難看了。」
京極御人笑著回身,迅速將引起公憤的傻眼女娃抓上車。
☆☆☆
男人的友誼好像只有順不順眼、對不對盤,沒有慢慢培養這回事。
小總管和力齊哥他們明明是兩個世界的人,性格也截然不同,一個行止優雅、一個動作粗魯;一個進退有據、一個蠻不講理;一個品味極高、一個全無品味。力齊哥猖狂地還把每個晚他一時片刻出生的人都當幼稚園小表看待,小總管心高氣傲,怎會和這掛口無遮攔的人相處得如此融洽?
史前沒進化那一掛更奇怪了,開口閉口日本鬼子、日本漢子地叫,動不動就搬出中國的血淚辛酸史訓戒日本鬼子,第一次見面竟然……毫不排斥就接受小總管……奇哉怪哉……
小總管第一次攀岩時,明明被很差勁的他們整得慘不忍睹,整整躺在床上半天……力齊哥他們接納小總管,難不成與他後來折樹枝為劍、以高超劍道將自視甚高的他們一個個打得落花流水有關?不過話說回來,小總管動彈不得的鱉樣真的好好笑……
男人的友誼……真是,莫名其妙……
杜清零噗哧一聲,從鬧哄哄的客廳一路閃一路縮,一個人坐在玄關偷偷發笑。
她只是一想起難得穿運動服的小總管,那天早上刻意在她面前走動,等她發現並贊美他性感好看,她就……噗哧……忍不住想笑……
杜清零被不懂作客規矩的客人強拉到門口送客,頭被搔得頻頻向前點,幸得京極御人出手相救。幾個大男人拿出備用的木劍在新居寬敞的院子興奮過招時,想了一晚的她得出了一個結論︰男人的友誼不能以常理度量,也無邏輯可循。
轉眼間,他們搬進新居已快一年。小總管這一年除了忙公司的事,還要每天早晨定時陪她到公園慢跑、陪外公泡茶、陪她忍受外婆不諒解的白眼、陪她打點與兩老的關系。
就算這樣,小總管仍然與台灣格格不入,他完全不屬于這里……怎麼辦?好煩喔……她不走,小總管也不會走……
從一開始她就無意對外公外婆隱瞞她與小總管的戀人關系,她不願意委屈他,因為他確實是她的親密情人。兩老對她搬到新居一事,沒有多置喙,外公這一年來被小總管的誠意與耐性說服,慢慢相信他是真心疼愛他外孫女,多少有了軟化的跡象;如今最煩人的,當屬冥頑不靈的外婆了。
杜清零被汗流浹背的京極御人護到院子的安全一角落座。就著若隱若現的淡淡月色,她讓食指的精巧鑽戒閃出銀芒。
這只戒指是今年她生日時,小總管臭著臉硬逼她收下,硬幫她戴上的;他們彼此心照不宣,誰都不先點破戒指代表的意思。而這間老房子……杜清零仰首凝望透溢橘色燈光的老房子。
據小總管事後別別扭扭地透露,是他送給她十九歲到二十二歲的遲來禮物,因為他收走她所有的禮物,算是回禮。這些貴重的禮物,和十八歲那年那條腰帶一樣,皆隱含了訂婚的意義……
她其實知道小總管不想再被她排拒在外,那四年已經超過他的忍耐極限,他真的很想念她,又太了解她,他聰明地不訴諸任何言語,只用一種很溫柔很賊很惱人的方式逼她回日本——陪她住下。
煩死……煩死啦!當初她極力反對小總管定居台灣的真正理由就是這個!
小總管與千年冰庫融為一體,他適合住在像冰川古宅那種年代悠久又開闊的地方,這里不適合他。他住下來給她很大的壓力……果然吧!才一年,她已瀕臨崩潰邊緣了……
啊!良心好不安……這一年冰庫那邊的人輪流打電話來要人,連爸爸和京極老總管也破天荒催過一兩次。菊更不必說,她一旦下定決心簡直和小總管沒什麼兩樣,都不達目的誓不為人,光這一年她已親自飛來五趟,為的只是敲邊鼓,挑起小總管的醋意好盡快帶她回日本,分擔她身為冰川家女兒的煩人義務!
小總管果然被她那個父親教得很成材,日後絕對是無奸不成商的生意人,他今年才二十四歲就深諳壓力使人發瘋、睡不安枕的大道理,以後還得了。
煩死了!他害她一直懸念著這事,心口像壓著一座玉山,很難受耶!死京極御人,用這種以退為進的軟性方法逼她回日本,他真的……很煩耶!
這家伙偏又敏感至極,每次她只要稍有暗示他回日本的字眼出現,三秒鐘內這家伙鐵定變臉,端出臭不可聞的難看臉色給她看。
「閣下又在胡思亂想些什麼了?」送走過動的客人後,京極御人沖完澡出來一身舒爽,屈指叩了下她呆怔的腦門。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杜清零著惱地揉著頭。
小總管愈來愈像七壯士喜歡對她動手動腳了……絕對不行!這樣下去他會被他們毀掉,她一定要想辦法讓他先回日本……
「小總管,我很想念京極女乃女乃,你可不可以……」
「空運她來台?想都別想。」京極御人斜倚石柱,陪她欣賞半遮半掩的下弦月。「想念女乃女乃你只有一個辦法。」這情境,讓他想起另一個類似的夜。
「啊……你好煩喔!今天不讓你進房睡了!」
「有本事你不妨鎖鎖看。」他有恃無恐的話聲未落,禁不起刺激挑釁的杜清零一個急轉身,已快步回轉二樓臥房落了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