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遺憾,讓閣下失望了。」京極御人不讓她稱心如意,將被子扯高一些,暖暖地蓋住兩人。
「為什麼?」她困困呢喃。
「我何必送?」他不喜歡落居下風的感覺,用力喙了下她的唇,順便將悶笑的她移進他懷里。
「我現在喜歡藍色,你別買錯了。」
歡愉的笑容僵在臉上,他陰郁的眼神倏沉。「還有呢?你‘現在’還喜歡什麼是以一刖所沒有的?」
「很多啊,我的習慣改變了不少。」與她甜蜜依偎的健美果軀一僵,杜清零馬上知道自己又說錯話了。「又怎麼啦?幾年不見,你這家伙愈來愈陰陽怪氣,而且睡眠很不正常,不過最近好多了。至少不會半夜一個人逛來逛去,把我嚇個半死……」她勉強撐開一只眼,滿意地劬見枕畔男子眼睫半合,顯然已萌生睡意。「小總管,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問你,很認真的。」
「我不是說過,客氣不像你了。」困意漸泛心頭,京極御人驚詫自己不到兩點就想睡覺了。
「討厭……」
他心弦一蕩,極愛听她歡愛過後的嬌慵笑聲,懶洋洋且軟綿綿地,飄浮著獨特的沙啞腔調,听了極舒服、極好入眠。
「你真的認為外婆不認我,是我的問題嗎?」她很受傷、很耿耿于懷地趁他半睡半醒時,輕輕地問。
京極御人睡意全無地彈開眼瞼,頂著她憂傷的額搖搖頭。「不是。」
「真的?」她抹了把疲憊的臉。
「我是……故意的。」他艱困地認錯了。
「那快向我道歉啊,你真的讓我很難過,小總管。」她竭力睜大哀愁的眸,目光炯炯地瞅他。
掙扎了片刻,京極御人高傲的歉意終于糊成一團出口了。「我很……抱歉。」
「嗯,這樣好多了,賞你一個吻。」她既往不咎地啾了啾愧疚難當的俊容,笑容甜美,一點也不像會被言語輕易重創的樣子,引起京極御人高度的狐疑與警戒。「你可以安心睡大覺了,本小姐接受你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道歉,原諒你無知愚昧的莽撞行為了……」機會千載難逢,她要盡情說個夠本。
「夠了,你別得寸進尺。」他沒好氣地勒住得意忘形的她。
「這叫取之于君、用之于君,知道難過了吧?你平常就用這種得寸進尺的臭屁嘴臉……」她尖笑一聲,被風度盡失的男人以他最瞧不起的卑劣手段吻走後面的一大串話。
積壓數月的歉意一出口,睡意迅速涌上,將京極御人舒舒服服地帶入夢鄉。
要高傲如菊如小總管的天之驕子驕女類道歉,是多麼艱難艱鉅、不可能的任務,她居然辦到了……好佩服自己!
「小總管……」
「嗯?」京極御人只動緊合的睫毛,首度沒力氣掀眼睞她。
「別再失眠了,好好睡,我真的不介意也不怪你。晚安。」
當溫柔似水的吻輕輕落在他眼瞼,困極的京極御人方恍然大悟她強逼他認錯的用意。緩緩掀睫,他笑望呼呼大睡的杜清零良久,將她亂七八糟的卷發用手梳順後,纏了幾綹在指間。
難怪這陣子她話特別多,有時看她明明累得睜不開眼,還硬要拉著他東扯西扯,專扯一些沒營養的事情,原來她不忍獨眠,是為了幫助他入睡;逼他道歉,也是為了解除他的心理壓力,並非為了她自己……
她從不是小家子的人,總對別人很細心,對自己很疏心,她以倔強叛逆的假相隱匿善解人意的本性……她比他以為的了解他……她一定不曉得他多受這樣的她吸引,多喜歡她……
這一次,京極御人不忍用心良苦的枕畔人失望,一閉上眼就沉沉入夢,卻極不幸的那天清晨五點就被一陣擾人清夢的急鈴驚醒。
「噢!好痛……又撞到了……」猛跳起身的杜清零揉著頭頂,迷迷糊糊瞟了眼時鐘,催魂的門鈴又緊急撳起。
「五點半了!」她失聲尖叫著沖下床。「完了完了……我完蛋了,」她手腳嚇人俐落地邊套運動服邊刷牙,還得邊平抑急促的喘息,從窗戶探頭出去對門外的人輕喊︰「請等一下,我已經醒來半個小時,馬上出來。」氣憋得太凶,低頭猛喘數日大氣。
京極御人揉著下巴坐起身,睡眼惺忪、頭發凌亂,模樣活似高中小男生。
他滿臉興味地听她公然撒謊,目睹她慌慌張張地來回奔跑,不到十分鐘已換上光鮮的俏紅運動服。
「我出去了,你繼續補眠。」她匆匆吻他一下,推他躺平的手被他反手扣住。
「今天是周末不用上班,你去哪里?」
「完了完了……啊!我死定了!沒時間解釋了,那票沒耐性的人猿又在催了!我先出去應付他們,等會再回來告訴你……」她魂飛魄散地抓起小背包沖出臥室,邊嚷邊沖向大門︰「或是打電話回來告訴你!祝福我吧,我現在很需要!」
門一開,門外七只規格驚人整齊的史前人猿立現,有的裝模作樣在胸口虔誠地劃十字,有的雙手合十做禱告狀。
杜清零覺得人猿猩猩加狒狒一起祈禱的畫面很滑稽,但不敢囂張地笑出來。
「願各國各地的神祝福我們的零兒,听說她現在很需要。阿門,阿彌陀佛,開始為她加持吧,兄弟們……」
七只猿手紛紛疊在杜清零發麻的頭皮上,她認命地知道七壯士全听見了,也知道她完蛋了,今天又難逃一瀉了。
「我不要去!我不要去!」救命啊!小總管!
「哎喲,你們看看,零兒好見外哦,三八才這樣。今天換……」粗壯食指在雄壯威武的肌肉堆點來點去。「你你你——緋郎,就你了,今天換你扛零兒。」
「我真的有事情不能去!」她的身子又被騰空抱起,但這次不是往常被當成面粉袋甩在肩上,而是輕柔地落入一副僵得很緊的安穩襟懷中。「看吧,我有事,這次真的沒騙你們,你們看!」她使力一戳京極御人繃得稍微有點緊的肩膀。
「有男人!」
看到第一個爆吼出聲的肌肉男迅速後跳一大步,活像清裝大戲的禁軍統領,不敢相信門禁森嚴的皇宮內院竟會無端端蹦出不知死活的刺客一樣震驚,杜清零終于勇敢地笑趴在京極御人肩頭。
「天理何在、國道無存啊!我們比紙純潔的零兒也到窩藏男人的年紀了!」第二、第三只陸續反應過來。
「媽的!力齊,該見外時你不見外,不該見外時你偏偏他媽的很見外!」
「小玄子,我拜托你,我們幾個已經被零兒嚇到頭很昏了!」
「不是啊,力齊不夠意思,早該告訴我們零兒轉大人啊!」壯碩的攀岩漢們一聲悲呼過一聲,個個痛心疾首又痛不欲生,開始鬧起內哄。
力齊?京極御人皺著眉將謝天謝地的杜清零放下來。
直起身時,他漫不經心瞥了眼置身暴風圈外交疊猿臂對自己眨眨眼的魁梧男人。他顯眼的體型,讓京極御人想起了他是與她重逢那晚,逗得她很開心的男伴;第二次見面則是他載她回來,據說是她老板也是這間房子的屋主。
她還說,她的生活起居幸虧有這個男人幫她打理……
展力齊清晰接收到京極御人直接有力的冷眼警告。
「零兒小表,你過來。」火速狼吞掉一個飯團。
「你想干嘛?」滿眼防備的杜清零抑不住好奇心,還是湊了過去。殊不知她與展力齊哥兒們的感情已惹毛了京極御人。
「告訴你的男人,他的警告我收到,了解。重點來了,你一定要告訴他,我展力齊很上道,挑女人很嚴苛,不隨便屈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