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跑回來的阿野,把車子直接騎停在那名男子身前,回答他什麼。那名男子像是了解了狀況,回他一個簡潔的點頭,偏頭與隨行的幕僚入員低聲交談。
把車子和安全帽一並交還給冰川集團所屬的賽車部研發技師群,朝兄弟們走來的阿野中途被攔下。他繃著臉,雙手插腰、長腿叉開,架勢十足的低頭聆听那些嘰哩呱啦的日本矮個子技師發話,有一哼、沒一哼,滿臉的不耐煩,嚇得那些差他一個頭的中年技師們差點沒屁滾尿流。
「你猜他會不會開扁?」
「那些超級龜毛的日本鬼子再羅哩叭嗦『盧』不听,屎面野不捉狂才怪,他搞不好連那輛還沒上過國際賽道的廠車也給人家抓起來一起摔咧。」
「噓,過來了」
「你日文不是嚇嚇叫,干嘛跩中文?」阿勁納悶地踢著一坐在他們前面的阿野。
「老子不爽說日文,不行嗎?」上回他去日本幫這班眼楮長在頭頂的日本鬼子試車,他們見面的第一句話就是用日文告訴他,他們沒有準備翻譯人員。什麼態度!
「有氣魄!報了南京大屠殺的仇,這就是中國人的尊嚴!」
「我去你的白疑尊嚴」眾腳踹向發言的白疑。
「喂喂喂,人家要走了,起來送客。」
把造價昂貴的賽車小心推上貨車,做事情一絲不苟的日方人員把跑道的漏油點燃,倒上砂上清理乾乾淨淨後,離去前整齊劃一的向他們行九十度鞠躬禮,一票嘻嘻笑笑的大男孩馬上收斂輕浮的態度,恭恭謹謹回禮。
「阿野,那家伙是誰?」阿勁看著那個站在賓士車前的男人。
「冰川集團的總執行長鬼堂優。」
「總、總執行長!」他看起來不到三十歲吧?真驕傲呀,他們的兄弟居然
阿野用指甲猜也知道這票人在想什麼。「少白疑了,他不是為了我專程飛來台灣,我沒那麼偉大,你們這些白疑,他是為了其它事情來的。」
「莫野先生,請您移駕一下,鬼堂先生還有一些事與您高量。」鬼堂優身側的日方直譯人員轉身恭請阿野。
「今年的八耐賽听說您準備出賽,請您考慮與敝公司合作的可能性。」鬼堂優等阿野站定,眼神有禮的平視著他,不疾不徐地冷然出聲。
阿野接過助理人員雙手奉上的兩本企畫書和一袋冰川賽車學校的特許入學通知單,一手揮斷轉向他準備轉譯的直譯人員。
「不必翻譯了,我是懶得說,不是懶得听。幫找告訴你家老板,今年八耐的合作案,我答應,這幾天把車子調校好就可以運回日本了,合作細節等月底我飛日本再詳談。關於免試進冰川學校的事」他意興闌珊的翻了翻學校簡介,懶懶抬眼望住神色清冷的鬼堂優。
「我拒絕。請鬼堂先生不必費心打點,我有能耐自己考進去,而且最快明年才會動作。至於和冰川車隊合作的事,八耐賽後,我會給他明確的答覆。」
表堂優淡淡一笑,比了個不必翻譯的手勢,以流暢但略顯生硬的中文,向阿野伸出手,誠摯地淡笑。
「竭誠期盼您早日成為冰川一員。請您務必給我們機會,慎重考慮幾個合作
案,不滿意的地方可以提出來大家磋商。冰川的賽車工業需要您這員大將,我個人則是景仰閣下的機械長才,希望能借重來協助賽車部門的研發工作更上層樓。」
「我會考慮。」阿野表情不變,不卑不亢的回握他有力的手,沒對他刻意留的這一手表示任何意見。
他沉穩的態勢,讓鬼堂優冷然的眸光掠過一絲贊賞。「靜候佳音。」
阿勁等鬼堂優滑進車後座,日方的車陣全部駛離教練場,才晃到阿野身邊。
「我有沒有听錯,剛剛那家伙說的好像是中文?」還是標準的京片子,舌音卷
得可漂亮呢。
「臭屁的怪胎一個。」阿野戴上自己的安全帽,轉身走向停在一旁、用拳頭強行向兄弟們索回的藍綠色賽車。
「阿野,你得了自閉癥啦,最近足不出戶,今天大家難得踫頭,你又不到五點就要溜了?」一票難得聚在一起的兄弟見他調轉車頭,不打算練車,紛紛圍堵了上來。
「活膩的人可以繼續站在車頭,沒關系,我成全他。」阿野陰郁地催動油門,空轉的後車輪噴轉出一道濃濃白煙。
阿勁把擋路的白目兄弟抓開,阿野的車子旋即如箭離弦,人車一體的飛射了出去。
「屎面野心情到底在爛什麼?認識他那麼多年,頭一次看他心情這麼爛,以前他爛歸爛,大家打一打就好了。這次居然連打的興趣都沒有,怎麼激都沒用,像個死氣沉沉的疆尸。」
「那家伙最近和阿欣鬧翻了」
「什麼?!」一票覺得很委屈的兄弟被阿勁嚇得臉色慘白。
「兩人已經一個多月沒見面了」阿勁涼涼哼道,存心讓他們楞個夠。
「什麼?!一個多月?那不就是分了!誰?到底是誰!當初是哪張鳥嘴不安好心眼詛咒人家分手的?坦白從寬!是不是你、是你後」
一票兄弟互相推來諉去,最後一致決定這陣子離板橋遠一點,省得被超級強烈台風的風尾刮傷。
楊品逸掛上電話後,斯文的撓撓鬢發,雖然不太明了對方的用意,還是依照對方的哀求把收音機打開,調到特定的音樂頻道。
「阿野,我要煮消夜,你要不要吃?」清好車行後,楊品逸把隔壁精品店的鐵卷門拉下。
「你吃就好,我沒胃口。」下午從教練場回來後,為了不讓腦子空下來惱一些五四三,阿野火大的把寶貝愛車痛快解體,零件一一拆解下來仔細清洗。
沒胃口?他晚餐好像只吃兩碗飯楊品逸真的被他這個意志有些消沉的學弟
嚇壞了。
「你要不要談一談?」上次他和小雕有些不愉快,阿野曾經助他一把。
楊品逸蹲在他身側,伸手想幫忙清洗零件,被煩悶的阿野一手揮開。
「不用了,你忙了一天,去休息,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姊姊其實」
「學——長!」阿野怒眸冷凜,嘴一抽,處於敏感期的心受創未愈,听到這個稱呼火氣自動烈烈冒出,聲音繃得死緊︰「我現在不想听到那個薄情寡義的女人!」
這薄情寡義?楊品逸不懂得安慰人,只好拍拍他僵硬的肩頭一嘆,起身進屋,不再打擾他。
「鈐」驀然大作的電話鈴聲,響破了寂寥的深夜。
楊品逸從後面廚房溫吞地探出頭,見阿野坐在車行中央拼老命地刷洗零件,不像前幾天搶著接電話,而是頭猛然壓低假裝沒听見。不太了解學弟心態的他,納悶地搔搔頭發,走出來接起。
阿野手上的刷子律動得更起勁,側眼注意櫃怡,屏息以待,一听到學長喊出蕃婆的名字,期盼的臉再次重重垮下。
其實他一直在等,等那個女人打電話給他,但是他一次又一次失望了。那個絕情絕義的女人果然早就想和他分手了!
混蛋!無情無義!枉費他挖心掏肺狠狠訓了她一頓,她居然一點也不感動!渾帳女人——
楊品逸洗好澡下來,已經一點半多,馬路上除了呼嘯來去的寥寥夜歸車,世界幾乎靜止在無聲狀態。
他本有意陪心情苦悶的學弟聊一聊,但看他一個人坐在零件堆中,臭臉泛青發黑地兀自對著一地機車零件咒罵不止,當即決定讓他獨自發泄心情,打聲招呼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