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家愈遠,心情就愈沉重。
沉甸甸的胸口像壓了塊大石,這一趟出門……一切都得靠老天保佑了。
連續行軍了數十天,沿途的風光由一片千姿萬彩漸漸轉換為一片荒涼。再也看不到柳枝輕垂、青青映映,取而代之的是黃沙撲面、沙礫卷飛,旌旗隨風飄蕩,壯盛的黑鷹軍營就在眼前。
阿亮瞪大了眼楮,被一望無際的軍帳陣容嚇到了!
成百成千成萬的軍帳整齊畫一的向四處延伸開來,幾乎看不到盡頭。
「這麼壯大!怎麼老是傳戰事吃緊呢?」阿亮一時忘情地說。
「噓!」芷倩趕緊朝他噓了聲,向他遞了個眼色。「當心「隔牆有耳」,在軍中亂說話是會被殺頭的。」她壓低了聲音說。
「是,小姐。」
「噓噓噓──」芷倩嚇壞了!跋忙瞄了眼四周。「你這個混蛋!」她火大地斥了聲,還狠狠地敲了下他的頭。「你會害我被殺頭的!」幸好四周沒人。
阿亮也被自己月兌口而出的話嚇到了,臉色比芷倩還蒼白。
「是,小姐。」他趕緊道歉,隨即又捂住口。完了!他又說了!
「拜托你──」芷倩一臉欲哭無淚的表情。
「對不起,小──少──」阿亮轉得又僵又硬,說完還吐了口大氣。
「夢桐!」芷倩光火的大吼。
她已經夠緊張了,阿亮害她又更緊張了!
今天是第一次分發入帳的日子,她會跟什麼人配在同一營帳?今後的每一個日子又該如何挨?這一切已經夠教她提心吊膽了,阿亮還……
「是。小──不,少──不,夢桐!」阿亮嚇了一大跳的趕緊跳離,怕又被敲腦袋。
「夢桐、夢桐、夢桐。」他像贖罪似的不停背誦著夢桐的名字。
「噓!有人來了。」芷倩趕緊示意。
兩人端正神色,立正站好,靜靜等著那名臉色發黑、身材魁梧的男人朝他倆而來。
「你們兩個!」那人一來就朝他們吼道,洪亮的聲音宛如敲在他們耳邊的鐘。「是伙頭夫,還不快滾回伙房區?」
伙頭夫有伙頭夫的軍服,沒有閃閃發亮的鎧甲,沒有威武壯碩的體格,一望便知。
兩只小老鼠踫見了大老虎,能不逃就不錯了,哪敢違抗?
「是……是……」
兩個人一副畏縮相,令那個軍人看了更火!而他高碩健壯的身軀也讓不及他下巴高的芷倩和阿亮嚇得更是結結巴巴。
「滾!還杵在那兒!」
「是!」問題是沒人告訴他們伙房區在哪兒?
兩個人像無頭蒼蠅飛來飛去,卻不知該飛往哪里?急得在原地團團轉。
那個軍人挫敗地狠狠吸了口氣,用力指著前方吼了聲︰「那兒!」
「是!」芷倩如獲大赦,趕緊拉了阿亮就跑。
「等一等,小──」阿亮的鞋子掉了。
啊!芷倩當場全身僵硬,不敢想像等一下會見到什麼表情?
幸而阿亮轉得快!
「小──夢桐!」阿亮也慘白著臉,露出了虛月兌的笑容。他不是故意的。
「還不快滾?」那人又吼。
于是不小心掉了一只鞋的阿亮抱著他心愛的鞋子,被芷倩拉著狂奔,直抵最遠、最遠的後方營區。
兩人一奔到自己的營帳中,雙雙跪倒在地虛月兌得直喘。
頭一次……頭一次知道什麼叫作死里逃生的滋味,頭一次嘗到血液瞬間凝結的驚駭。在驚駭過後卻全身發冷,仿佛已死過了千萬次又得以復活,個中滋味實在是……
「都是你!」芷倩大吼。
遠處一小方營帳內傳來某人被揍的聲音。不用猜,想也知道是阿亮的叫聲。
※※※
伙頭軍的工作其實很辛苦。
每六人一帳,每二十帳為一營,每一營得負責一千人的飯食,十三萬大軍的一切生計就全靠他們了。這還不打緊,挑水、砍柴、食用過後的殘羹剩肴全由他們打點,洗、切、清理、整理也全都由他們負責,一天操勞下來,連拿著碗筷的手都會發抖,全身酸疼得怎麼睡都睡不著,而三更天,他們又得起床忙碌了。
就這樣一天過了一天,一日又過了一日,半個月後芷倩才終于適應,也終于才睡得著覺,因為……
阿亮替她爭取到了睡在最里頭的位置,還細心的多加了床棉被以做為兩人身軀的屏障,自己又順勢擋住了睡在最外頭的四名粗魯漢子,讓芷倩免于被騷擾,讓她得以夜夜好眠到三更。這一切要不是有了他,她還真不知該如何挨過?
只是……今晚她又睡不著了。
因為她一身的臭味,連自己都聞不下去。
她臭,還有人比她更臭!那些大漢們沒有淨身照樣能呼呼大睡,她可不能!
其實早在好些天前,她就想偷偷溜去水源處,一條水流潺潺的小溪內淨身了,可是她不敢,怕被人撞見。
就這樣又忍耐了幾天。
今晚她實在是睡不著。深夜時分,空氣清新,更顯得她一身油煙味非常地教人……呼息困難!她好想洗澡,她總不能這樣一直髒下去。
于是趁著大伙兒呼呼大睡之際,她就著月光,偷偷溜到平常他們打水的地方洗澡。
月色朦朦朧朧,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前後是否有人?卻沒注意到樹蔭底下正躲著個男人,目光炯然地直盯著她。
溪的兩旁有高大的林木圍繞,綿延不絕。而林木的前端更有著不知名的矮樹連結成蔭,形成絕佳的天然屏障。
外頭看不到里頭的景象,但是里頭卻……
芷倩來來回回地觀察了好幾遍,直到確定由外頭真的看不到里頭時才終于放了心。
趁著四下無人,她解開了發帶,隨手撩了撩如飛瀑般的青絲,再晃了晃頭,瞬間感覺到無比的自在舒服。「吁!」
不禁有松了一口氣的感覺。
能夠再恢復女兒身真好!
平常一身男裝打扮是為了照顧藥鋪、做事方便,雖說已經習以為常,讓她愛上了男裝的自由與自在,但在這里可不。
一身的伙頭裝,又夾在眾多男人之間,隨時有穿幫的危險,她說什麼都沒法輕松。
男子目光炯然地直盯著她,臉上有著不敢置信。
事實上打從她一撩開迷人的發絲,輕晃著螓首,想將打結的發絲弄開來的一剎那,他就雙眼發亮,迸出詫異的精光。
好個絕色人兒!
月光照在她絕麗秀致的瑩潤臉蛋上,讓他清楚地看見了她小巧的紅唇正緊緊地閉著,宛若鳳眼般卻閃著晶瑩星采的秀麗雙眸就像她靈魂的出口,流轉間散發出耀眼的光彩。
還有一對烏亮有型的黛眉,看得出是個十分有主見的姑娘,而飽滿紅潤的額更襯托出她的聰慧、自信,一看就知道出身良好。
這姑娘怎麼會出現在軍營里?
他饒富興味、忘情地瞅著她緩緩走進溪旁,一面還小心地回頭看看有沒有人?然後用腳尖試著水溫,還不時地發出驚呼!
他由上到下飽覽著她絕麗的五官,由小嘴里不時發出的驚呼聲讓他忘情地在她唇上流連,想像著品嘗它的滋味……再往下飽覽絕美的下巴、玉頸、撩人的藕臂,還有她小心翼翼地觀看四面八方、邊悄悄解開胸前的束縛露出的兩只渾圓,讓他心蕩神馳,用力握緊雙拳。
好個絕麗人兒!
他悄悄地吐了一口長氣,企圖穩住胸腔的激動,卻久久無法平息。
她就像乘著月光下凡的貪玩仙子,教人看得屏息忘我。
他瞅著她的胴體以及絕美臉蛋的忘我神態,在這個無人的月夜盡情展現。
太驚訝了!真是太驚訝了!老天賜給他何等驚艷!
只可惜他什麼都不能做,只能靜靜地、繼續偷偷躲在暗處欣賞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