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後的表情讓昭安提高警覺,他知道這林子里除了她們還有別人,但母親的表情怪異,像是在給他無聲的暗示。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璩悅詩不著痕跡的提醒他,慢慢將昭安引到了崖邊。早在行刺之前,她和另一名伙伴就已先勘查過地形,她知道出了東廂閣直往東南三十里左右有一道懸崖,就是她們現在的位置。
「你想干什麼?」皇太後開了口,還以為她會放人,寬心了不少,現在被押至崖邊,分明是想同歸于盡。
一看是斷崖,昭安臉色大變。
「你……」他沖到崖邊,堵住她的後路。
「把她放了!」他一步步向前,硬將她逼退。「別以為我母親在你的手里我就奈何不了你,你想跳崖可以,把她放了!」他大喝,雙眼染紅,如果沒有母親在她手里,他會將她劈碎。
璩悅詩知道他說的是真話,他早就看出她的不對勁,只是他不敢冒險,他不願意他的母親有個萬一。
璩悅詩突然發笑,但在笑的同時靈動的美目卻在昭安的面前飄了飄,示意他有人听得到他們在談些什麼。
「李昭安,你覺得很奇怪,我如何出得了皇宮?又如何通過那群守衛?」
他當然想知道。
「廢話少說,放了我母親!」
「他們吸的是攝魂香,是一種俗稱鬼蘭的植物提煉而成,所謂鬼蘭並不是花科植物,而是毒草,氣味飄散時,宛若蘭花的氣息,恬恬淡淡,吸不到一刻鐘便會陷入混沌狀態,但它的毒性卻只能持續短暫的時效,雖然短暫,卻已夠取人性命,如果……」她的眼楮飄了飄,意有所指。「你的那群飯桶如果懂得提高驚覺,聞到任何味道都即刻閉氣,就不會落了個辦事不力、理當問斬的罪名。」
「你還敢說,你們除了蓄意傷害無辜,運用邪術殘害忠良,還會做什麼?」他說著,怒不可遏的使出擒拿奇招,出手快又狠,手腕的勁道運足了七成,只要讓他一探手罩住,胛骨會立時碎掉,痛不欲生。
璩悅詩的蠱毒時好時壞,月笛似乎受到了阻滯,聲波雖然不再干擾她的心律,讓她暫時減緩疼痛,但她臉色蒼白,一臉的疲憊,這一掌顯然是承受不住了。
就在這時,遠處黑暗中劃出一道亮光,朝昭安的手掌襲來,昭安本能的就要去接這暗鏢。
「別接!」璩悅詩在千鈞一發之際,一手撥開昭安探來的手,另一手兩指飛快的點偏襲來的暗鏢。
「你……」昭安正感訝異。
「璩悅詩,你好大的膽子!先是泄露攝魂香的秘密,暗示對方防範,現在又打落黑衣使者的毒鏢,你分明存有異心,留你不得!」
陰森的樹林中,走出兩位身著黑衣蒙面的男人,另六位則一式的黃袍黃巾蒙面。
「哈!原來你們還有分等級?人殺得愈多,衣服就穿得愈黑,這才跟良心比得過去啊?」昭安還有心情說笑。手一揮,他帶來的人馬早已面露殺機,隨時準備出手俎擊,個個亮出家伙。
兩名黑衣使者的武功不弱,站在身後的六位黃衣人則是泛泛之輩,但皇太後仍在「對方」的手里,這使得昭安這邊的人馬個個繃緊神經。
兩名黑衣人看了看皇太後,冷笑由體內蕩出,可見來人內力深厚,不可小覷。
「八號,把人質給我,或許我可以保住你父親一條命,如何?你不是一直念念不忘你的父親嗎?」
「住口!」一陣胸口緊絞的疼痛幾乎令她站不住腳,她踉蹌了下,趕緊捂住胸口,差點喘不過氣來。
為首的那位黑衣人向身後的人示意,要她別再吹了,一根用白玉雕琢而成的輕巧細笛立刻被納入袖口。
「我的父親早就死了!」她試探的說著,眼里卻盛滿了疑懼,怕答案如她所料。
「哈……哈……」一陣猖狂的笑聲,讓璩悅詩的心跌到谷底,雙眸立即盛滿了急涌而上的淚。
「你的父親璩盛是活得最久的一位,當年他的手腳筋脈被人挑斷,打得奄奄一息,本以為他再也活不了,將他丟到荒山野外等著野狼來啃,卻被他僥幸逃過。去年才與二王同歸于盡。」
「原來你們利用了我這麼多年!」她嘶啞的吼著。
「那是你笨!」
「璩悅詩,把人放了!」昭安有點緊張了,敵方內訌,搞不好在廝殺前先拿人質出氣。
「快把人放了!」昭安急了。
「我跟你拚了!血債血還!」
在火拚之前,先把人放了!「璩悅詩,我跟你無冤無仇,先把我母親放了!」
璩悅詩毫不猶豫,正要將皇太後推向昭安之時,突然痛苦的叫了一聲,身子癱軟下來。
「不許動!」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竟多出了一支箭,瞄準的是皇太後的心髒。
昭安看了看,又是他身後的黃衣人在搞鬼,才會讓璩悅詩突然摔倒在地。
「喂,你別死!要我替你報仇之前,得先留幾句遺言,否則你的尸體怎麼安葬?」昭安急了。她剛剛摔下去前扯著母後的手腕,她摔倒了,母後也跟著跌了跤,在她還未表明棄暗投明之前,他仍將她歸于「敵方」,人質既然還在敵方手里,他當然還是不敢輕舉妄動。
璩悅詩抬起臉,咬緊了下唇,終于將身體撐了起來。
「你就那麼不中用,她只不過吹了吹,你就摔成這樣,還說什麼要跟對方拚了,我看你的血債是別想親手討回了。」昭安如此說,看能不能激起她的斗志。
他一直相信人定勝天、有志者事竟成的大道理,相信一個人的意志力,絕對可以克服任何外來的干擾,包括中蠱這種邪門事,天大的痛苦咬緊了牙,他不相信會忍不過去。
「她吹的是月笛。」璩悅詩痛苦萬分,字字從齒縫中迸出。
「月笛又怎麼了?」
「它干擾我的心跳,會讓我生不如死。」
「那就把它毀了!」
「談何容易!上!」
身後六個黃衣人同時往地上丟出迷煙,頓時一陣異味飄散開來。
昭安大吼︰「閉氣。」
皇太後和武衛早在剛才璩悅詩向他們暗示時,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所以對方想要迷倒他們的詭計並沒有得逞,但迷煙阻擾了部分武衛的視線,在迅速展開的陣仗之中,沒能讓昭安的人馬立刻佔上風。
這卻已給了敵手欺身的機會,一場惡斗隨即展開。
迷煙逐漸散去,等昭安看清時,才發現與他的手下廝殺對陣的是那六名黃衣人,為首的黑衣人正跟他纏斗,而另一名正要逼迫他的母後跳崖。
璩悅詩在倉卒間,早與皇太後奔向了崖邊,她體力不濟,剛才的情況又危急,她在匆促間護著皇太後直往沒煙的地方跑,卻不知道已奔到了崖邊。
「救駕!」有人大吼。
六個黃衣人躺在地上,其余的護衛奔向前,卻只敢團團圍住她倆,驚懼的看著站在皇太後面前,只要一掌就可以讓她煙消雲散的黑衣人。
另一群人奔向昭安,還未出手救駕,昭安已經狠狠擊斃了惡徒。他一個跳躍,只一剎那便來到崖邊,雙掌就要劈下。原以為對方會為了避開他這兩掌,旋身與他空中對掌,卻沒想到對方放棄了旋身與他對峙的機會,放著一大片背部任他襲擊。
「小……」璩悅詩話還沒說出口,昭安便警覺的收回掌勢。他听過有人穿釘甲護身,上頭還施一層劇毒,他這兩掌要是傻傻的劈下去,只怕他得拖著兩只黑黑的手掌去見閻王。
昭安掌勢收回得快,但對方卻利用他在吐息運氣的瞬間出手,只听到「啊──」一聲,原本應該插入皇太後眉心的匕首,卻改插在璩悅詩的肩窩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