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個兒子當得夠窩囊,自己的娘是二娘,從小也不得人疼,他不是沒有埋怨過爹對他這個兒子的不公平對待,就算到現在他也不可能完全釋懷,但,爹還是爹,何況娘親死前一再交代,要他好好替她照顧爹。
如果不是娘親死前的千叮萬囑,他恐怕是等著看這老頭的家產全被敗光,自己在旁拍手大笑呢!
反正他根本不希罕秦氏的一草一木甚至一粒米,看到秦垣被剝得一滴不剩才是他的樂趣。
偏偏嘴賤,就是忍不下一口氣……還是其實是不忍?
見鬼了,他從不知道自己對這老頭也有這種可笑的同情心!
他恨他啊,好恨好恨,恨得巴不得希望他的爹是別人,不是秦垣。
秦垣瞪視著秦日笙,總覺得他溫雅的笑容下是在嘲弄著他的不智與愚蠢,才會放任外人糟蹋了秦氏商行這些年。
他氣,氣這個不肖子什麼時候開了竅,自己竟蒙了眼似的完全沒看出來。他竟對秦氏商行的事知曉得這麼鉅細靡遺,連他皺一下眉頭他都知道他在煩惱什麼,想著想著心中不免有一股怨氣。
「你是故意的。」
秦日笙無辜的眨眨眼,「爹,我又做了什麼事惹你生氣啦?」
「你是故意的。」秦垣氣得咬牙,想親手把他給掐死。
「故意什麼?」
「故意坐在一邊看你老爹笑話。」敢情他這些年的玩世不恭都是裝出來的?裝啞巴聾子當白痴?目的呢?「你也覺得這是笑話了?」秦日笙皮皮一笑。
秦垣鐵青著臉,「什麼意思?」
「意思已經很明白。」
「秦日笙!」秦垣怒喝,啪一聲大手拍上桌子,氣得站起身。
「別氣、別氣,我還有事要說呢。」秦日笙忙不迭地拿起扇子替他揭煽風,「你的心髒要夠強壯才行。」
「不要油嘴滑舌!我什麼時候這樣教過你來著?」
「爹的確沒有這樣教過我。」
「哼。」秦垣冷哼一聲,心里卻是很滿意秦日笙自己知道錯了。
「從小到大爹什麼時候教過我這個不肖子來著?正眼看我的時間都有限呢。」秦日笙冷冷一諷。
「你……」這個不出斗子!非得把他這身老骨頭氣上西天才甘願嗎?
秦日笙見他氣得發抖,伸手拍拍他的背,安撫道︰「說了你要把心髒練得強壯些才行嘛。」
「快說!」
「府里的一個丫環死了。」
「什麼?」秦垣愣住了。
「兩個人想要毀尸滅跡,有人看見了。」
秦垣等著他說下去,卻只等到秦日笙那故意吊人胃口的笑容。
「你可不可以一次把話說完?」這小子簡直在測試他的耐性,該死的!
「那個人看見這兩個人拖著尸體,不小心被他們發現了卻被當成偷兒追,差點讓人抓起來活活打死,幸好恰巧有一個替死鬼出現,那個替死鬼就是可憐的小荷。」
秦垣十分聰明,一點就通,看了秦日笙一眼,「你是不是要告訴我,你前晚的那頓鞭子是白挨了?」
「爹英明。」
「那個人是誰?」
「湘兒。」
「誰?」秦垣瞪著他。
「唉,好吧,是大嫂。」食古不化的老家伙!
「去把她找來見我。」
「還是免了吧!」他可不想看到她一個不小心被杜雙雙那只老狐狸給陷害了,吃不完兜著走。
秦垣挑高了眉,「我要見她還要你的批準不成?」
他可是她公公。
「我這是為她好,也是為你好。」
「你又在胡說八道什麼?」
「我可是很認真,不想秦府里又多了一具尸體而已……」
大廳里的氣氛詭譎得有如三堂會審,高涓被人請進了大廳,他一腳才剛踩進來就覺得全身不對勁。
「姨爹、姨娘、表弟、表弟妹、表妹,你們大伙都在啊。」他微笑著想坐下來,卻突聞一聲怒斥。
「給我跪下!」開口的人是杜雙雙。
斑涓愣了愣,不解的喚了聲,「姨娘?」
苞著這一聲叫喚,他才看清楚杜雙雙那泛著輕微瘀傷的半邊臉,顯然是讓人打過的痕跡。
「我叫你跪下!」杜雙雙氣得從椅子上站起身走向他。
「姨娘,外甥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
「你不明白?這些年姨娘視你如己出,把秦氏的產業都交給你去打理,以為你會克盡職守把事情給處理好,沒想到你卻借著職務之便,借著我對你的信任,將秦氏商行的錢中飽私囊,你還敢說你不明白?」
「什麼?你……」她竟然敢把所有的罪名都推給他?
「你還想說什麼?你連我這個姨娘都蒙在鼓里,讓我差一點被你姨爹誤會了,你還想怎麼樣?枉我這麼多年來疼你、栽培你,你是這樣回報我的?」說著說著,杜雙雙哀哀的掩面而泣。
大廳里靜得連一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只剩杜雙雙那低泣不已的哭聲回蕩。
秦星梅第一個看不過去,責難的開了口,「表哥,你怎麼可以這樣呢?我們秦家對你可不薄,你不該忘恩負義做出這樣的事來,還傷害了大娘。」
「就是啊,你真是讓我這個當姨娘的痛心。」杜雙雙哭得更傷心了,哭著哭著突然跑到秦垣面前跪了下來,抱住他的大腿,「老爺,我在秦家侍奉長上可是毫不懈怠,對您也是盡心盡力了,如今我瞎了眼引狼入室,但求老爺網開一面饒了我吧,我知錯了,你要打要罵都沒關系,就是不要趕我走,老爺!」
秦日笙冷笑的看著杜雙雙在秦垣面前上演的老掉牙戲碼,又看了一臉為難的秦垣一眼,只能搖頭。
「姨娘,就算我有錯,也是拜你教之賜,你可狠心,把事情給推得一干二淨。」高涓咬牙,一個字一個字慢慢的從齒縫里迸出。
早該料到的,這臭娘們!難不成還真相信她會把他視如己出?他又不是傻子可以任她要殺要剮。
「老天爺!你說什麼?」杜雙雙淚眼含嗔,轉過身來氣呼呼的看著他,「你到這個時候還要拖我下水?我究竟是造什麼孽,把你這個人渣給帶進秦府里來!這些年供你吃穿不盡,你是這樣回報我的?自己做錯事認錯就罷了,姨娘還當真會讓你姨爹罰你不成?你竟這樣存心想陷害我?」
秦日笙不慌不忙的說︰「高涓說的是事實。」
「你!」杜雙雙氣得顫抖不已,眼巴巴地轉身望向秦垣,「老爺,你信他嗎?你若信他,我現在就死給你看。」秦垣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對于這樣的場面簡直疲于應付,杜雙雙是他的愛妻,從娶她進門開始他就沒打算再娶,是她生了孩子之後就因難產不能再生,月軒又是個病胎,所以馬上要他納二房。
他對她的大方與體恤是感激的,她為秦家所想、所做的一切他一直銘記于心,所以當初納了二房也始終對她疼愛有加,對她的虧欠與心疼更是一日不減,豈料……也許是日笙錯估了她的為人,這一切只是高涓一個人搞的把戲,跟她並無關聯,她只不過是另一個受害的人罷了。
「老爺,難道你也在懷疑我?」杜雙雙痛心不已的看著他,看得秦垣心虛的別開眼。
見狀,她突然狂笑一聲,「好、好,連你都懷疑我了,我還留在世上干什麼?我現在就死了算了!」
說著,只見杜雙雙的身影一起,便要往柱子撞去——「娘,不要啊!」阮湘情急之下連忙伸手拉住她,「爹會信你的,你不要這樣!」
可惜,不然他真想看看這娘們究竟死不死得成。秦日笙在心里一嘆,暗暗怪起阮湘那過于浪費的同情心。
「是啊,大娘,你不要這樣。」秦星梅也奔近她,眼眶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