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不想打草驚蛇,要拿下整個秦氏商行還差幾步,他可是花了好些年的時間才取得秦氏各行號負責人的信任,此刻正是慢慢驗收成果的時候,半點錯也出不得。
再說,秦氏商行的帳本少說也上百本,他就不相信秦垣這個對經商一竅不通的老家伙能看出什麼端倪來,他實在毋需太過擔心。
「沒關系,你就把所有的帳本都拿過來吧,我近來剛好有點時間可以慢慢研究研究,這些年還真是煩勞你了,唉,要是日笙有出息些,也不必讓你一個人跑遍大江南北,替秦氏撐下這一大片產業。」
「姨爹,能為秦氏效力是外甥的榮幸,姨娘對我就像自己親兒子一樣,我為姨爹做牛做馬也是心甘情願的,且這麼多年來已習得許多事,一點都不以為苦。」
秦垣嘆了一口氣,「你真是個好孩子,要是日笙有你一半能干,我早就可以退休養老去了。」
「姨爹……」高涓看著他,不敢多說話,就怕猜錯了對方的心思、說錯了話而把一切給搞砸了。
「唉,要是日笙再這樣不濟事,我看秦氏以後都得要仰仗你了,我總不能把祖先留下來的產業都丟給一個敗家子,讓族人還有秦氏的列祖列宗指責我的不是。」
斑涓想也沒想到秦垣竟有這番心思,心里頓時樂翻了天,不禁喜形于色,「姨爹,您的意思是……」
「這些年來商行上上下下都是你在打點,姨爹怎會不明白?姨爹的眼可沒瞎,知道誰是真的為秦家好,誰才是真的可以托付之人,只是日笙畢竟是秦家的繼承人,若我真把商行全交給你,他一定會大大的不滿,若你們表兄弟之間因家產失和,是我最不願意見到的事……」
「姨爹,高涓從沒打過秦氏半點主意,何況姨爹說的沒錯,表弟再怎麼貪玩,也總是姓秦,商行本來就該交給他,而非外甥,就算姨爹要交給我,我也不會接受,我幫姨爹這些年為的可不是這個,秦家給我的薪俸已夠讓我吃穿不盡了。」
秦垣聞言,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現在的年輕人一點都不貪心,還真是難得,看來姨爹果真沒托付錯人,是不?」
這句話是稱贊還是試探?高涓不解的抬起頭來看他。
可秦垣似乎無意多說了,「你先下去吧,晚膳前把帳本全都送過來。」
「好的,姨爹,如果有任何疑問之處,外甥願意陪著姨爹一筆一筆詳加研究,姨爹可不要因為這些小事而累壞了身子。」
「嗯,你下去吧。」
「外甥告退。」高涓又看了他一眼,才緩緩地退出書房。
「什麼?那老頭要查帳?」杜雙雙瞪大了眸子,壓根兒不相信這種破天荒的事情會發生。
「是啊,姨娘,我也納悶著呢,姨爹怎麼會突然想要管起帳目來了?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在他耳朵旁說些什麼?」高涓狐疑的看她一眼。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杜雙雙總覺得他話中有話。
「外甥沒什麼意思,只是怕有人在姨爹耳邊生是非,說了我們什麼,不然這些年姨爹根本不管事的,帳本每次拿給他,他都是擱在案頭上生灰塵,直到我提了他才想起叫我再搬回去,現在他卻主動要求我把所有的帳本都拿給他研究,不是很奇怪嗎?」
「是很奇怪。」
「姨娘,現在如何是好?」
「他也許只是一時心血來潮隨口說說,等他真的看了那些帳本,也許不消一個時辰就會打消查帳的念頭。」那些帳本豈是一般外行人可以看得出端倪的?若是秦垣有本事查帳,他就不會將秦氏商行的事務這麼放心的往旁一擱,丟給她這個婦道人家及一個外人。
「是啊,也許。」高涓可沒這麼樂觀,不知為什麼,自從下午把帳本拿進書房之後,他的眼皮就一直跳個不停,總覺得有什麼事情會發生似的,那些帳本他可是連掩飾的工夫都省了,因為這些年根本沒人會查他的帳,誰知現下會突然冒出這樣的事來。
「你還是擔心?」
「姨娘,我能不擔心嗎?」
「放心,那些帳目亂七八糟,內行人都要查上半天才看得出問題,何況是多年不管事的老家伙?」
「可是,若是姨爹找來專門的人替他查帳呢?」
杜雙雙皺起居,「不會的,你太多心了,秦家的帳目豈可輕易交給外人來查?那自家的底不全都給模光了?沒人會做出這種傻事的。」
「可是如果……」
「好了,這事我自有主張,不會讓那老頭有機會去找什麼厲害的家伙到家里來的,你下去吧。」杜雙雙有些不耐地道。
這小子今兒個是吃錯藥嗎?存心搞得她心煩意亂、坐立難安,高涓沉沉的看她一眼,乖巧的應了聲,「是,姨娘。」
人退開了,心卻依然兜轉在她身上久久不去。
他不會讓這娘們囂張太久的,他已經受夠了她的窩囊氣,受夠了。
等到他們拿下秦氏產業的那一刻,也就是他把她一腳踢開的時候……
「爹。」
「有事?」秦垣頭也不抬的繼續研究手中的帳本,越看眉頭皺得越緊。
「爹在忙?」秦日笙揮揮扇子,翩然的走到秦垣身邊,微微俯低身子看著他手上的帳本。
「你沒眼楮看嗎?有事快說,沒事就給我滾出去,不要在這里打擾我工作。」他難得定下心來要看帳本,可不要又讓這個不肖子給打亂了心思。
秦日笙對他的話不置可否,反正他爹對他的冷嘲熱諷他已經習以為常,練就金剛不壞之身了。
「廣州那邊的米行趁時局混亂囤積米糧,民眾一米難求,秦氏米行乘機大撈一筆,這筆帳當時真是紅了所有米行商人的眼,不過此舉卻破壞了米行共同的默契,秦氏差點沒被那些明槍暗箭給趕出廣州。」
狀似閑聊,秦日笙卻不經意的點出秦垣手中帳本上,那筆看了半天卻百思不得其解的帳款。
便州米行這幾個月的帳是虧損的,前幾個月沒有賣出一粒米,反而要負擔人事開銷成本,沒想到這個月的米存量突然大幅減少,減少的米幾乎可以提供廣州城內居民一個月所需食用的數量,然而帳本上卻依舊是赤字。
秦日笙的一席話解釋了這個月米存量突然大幅減少的原因,及前幾個月一粒米也沒賣出的原因,但無法解釋為什麼不肖得利賺來的錢卻沒進到帳本里。
「那筆巨款沒進入秦氏米行的口袋,是因為秦氏米行的米被一些不肖人士放火,一把燒了。」沒有人可以坐視別人破壞行規默契,打破既定的規則,秦氏米行突然大規模釋出米糧,不但為自己賺入巨額利潤,還剝奪了其他米行本來可以賺到的利潤。
秦日笙的話又替秦垣解了另一個迷惑。
「就算是這樣,之前賺的錢也該入帳,損失的帳款再另列損失的原因。」在帳本上,他只看得出秦氏米行損失一大筆錢及米,卻看不出有任何進帳,更別提有任何巨額利潤了。
聞言,秦日笙溫雅的笑著,「這樣的帳目,秦氏米行和綢緞莊的每個月帳本比比皆是,不足為奇。」
秦垣終于抬起頭來看著他,「說清楚。」
「爹,你跟在祖父身邊做生意也有二十來年,每一筆帳清楚與否你該比我更了解。」
秦垣看書的速度非常人能及,連看帳本也是,只是當年因為其父過世,加上大兒子自幼病弱,他才會懷憂喪志,索性放任秦氏商行交給外人這麼多年而無一絲懷疑。
他不管,卻不代表他無能去管,這一點秦日笙這個當兒子的可是比任何一個人都清楚,這也是他一向不想過問或插手這件事的原因之一,怎知他爹的心思只放在他親愛的大兒子身上,除了秦月軒,就真的什麼也不想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