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冷守誠教她如此卸去他的戒心又如何?既然他密密織就的情網攔不住他想追夢的海棠,如今他只求他用盡氣力撐開的羽翼能讓她即使不幸墜落,也能毫發無傷。
「沒什麼。」
杜海棠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孛古野,我想……我想我們以後不要再談國事了,好不好?」
「好。」當然好!
他溫柔地覆上她的唇,不願再去思考她突如其來的改變是為了哪樁。
第九章
大雪繼續飄落。
厄魯圖看了眼毫無動靜的天邊長路,絕望地嘆了口氣,「孛古野,你有何遺願?」
他想再看一眼偃城盛開的海棠花。
今年,南夏國染上他的鮮血的海棠花應該會開得特別美吧?
只可惜他已經沒有機會親眼目睹了……
「皇兄還記得龍紋玉佩的約定吧?」
「記得。」厄魯圖點頭。
「孛古野已別無所求。」他平靜地閡上眼。
別了,他摯愛的海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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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空無一人的偃城街道出現了一高一矮兩個烏焱國士兵,鬼鬼祟祟的身影快速地往城門口前去。
「潘王爺當真全無起疑?」石天忍回頭看了眼門禁森嚴的驛館,仍覺得他們逃出的過程太過輕易。
杜海棠點頭,「我照著冷軍爺錦囊里說的做,孛古野他……他和平常一樣。」
事實上是比平常還要寵她、還要黏她,就連處理公事的時候,他也要求她在一旁陪他。
他笑得比往常多,抱她的時候也比往常多,只是有時在深夜里醒來,她會發現他正呆呆地看著她,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孛古野當真什麼都不知道?
石天忍看了眼怔仲出神的她,「娘娘該回去了。」
「回去?」杜海棠猛然回過神來,不解地看著他,「我不要回去!我要跟你一道回南夏國!」
「何必呢?南夏國兵禍連綿,娘娘不如待在潘王府里安享富貴——」
「我不要當叛國賊!」她憤然打斷他的話。
石天忍輕笑出聲,「你小小一名女子能叛什麼國?」
「孛古野說我雖是女子,能做的事也很多,只是與男子能做的事不同罷了!」杜海棠不滿地反駁,「再說我若不算叛國,為何你們人人都要輕視我嫁給烏焱國人?」
「這事倒真是石某錯了。石某現在覺得娘娘若待在潘王身邊,對南夏國百姓可說是有利無害。」
「為什麼?」
石天忍正要回答,忽然瞥見路旁優閑地擺尾嚼草的黑色駿馬,「這是你備下的馬?」
杜海棠看了看路旁的景致,點了點頭,隨即又蹙起眉,「奇怪,納敏將馬綁在這麼明顯的地方,為什麼沒有人牽走?」難道孛古野真的知道她要劫囚,而在暗地里幫著她?
「若是潘王知情,只備一匹馬就說得過去了。」石天忍模著下巴道。
若是孛古野希望她放了人以後就回去,才將另一匹馬牽走的話,她是不是應該順著他的意思回他身邊?
出了偃城,往南而去,雖是故國,卻不是故土。
她的家鄉在偃城,她的家人在上京,她心愛的男人還在驛館里等著她。
有那麼一瞬間,杜海棠幾乎放棄返國的堅持,對孛古野的眷戀蓋過了良心理智的責備,她伸手進懷想掏出出城的令牌給石天忍,不意卻帶出了兩個錦囊。
「啊,冷軍爺給的錦囊還有兩個,他交代這個要在出城前開。」
石天忍立即拆開錦囊,取出里頭的字條,「男前女後座,單騎出城。十里有援兵。」
「他為什麼要特別交代我坐後頭?」杜海棠狐疑地問。
石天忍干脆地一聳肩,「不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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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席間仍留有余香,枕畔人兒芳蹤已杳。
孛古野披衣坐在桌前,看著手中的信紙在燭火上燃燒,逸散出最後一絲墨香,當厄魯圖三個字也被火焰吸吮成灰末,他仍痴望著艷紅的燭火,兀自出神。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門上忽然響起如雷的掄門聲,「王爺,不好了,王妃娘娘劫囚!」
孛古野閉了閉眼,想忽略這惱人的聲音,卻徒勞無功。
「王爺,王妃娘娘劫囚了!」若爾罕又喊。
孛古野嘆了口氣,終于無奈地開口,「進來。」
房門立刻被推開,若爾罕沖了進來,「王爺,王妃她——」
「本王知道了。」他慢條斯理地穿著衣服,動作異常緩慢,「出城了嗎?」
若爾罕怔了一下,才道︰「應該快到城門口了,王爺,屬下請求調派弓箭手!」
「去吧。」
若爾罕匆匆領命而出。
「海棠,你真的知道你在做什麼嗎?」孛古野輕嘆口氣,取餅金刀,也走出房門,騎馬來到城牆。
火炬已在城牆上燃成一條火龍,弓箭手剛就定位,奔出城門的兩人一馬清晰可見。
孛古野看著,忍不住又嘆了口氣。
不知道他們如此安排是依從石天毅錦囊里的指示,還是海棠自己的主意?
若是海棠的主意,那他只能說她實在太懂他,也太不懂他了。
「王爺,請下令發箭。」若爾罕在一旁催促他。
這箭一發,是拿坐在後座的海棠當靶子,他怎麼下得了令?
孛古野不語。
「王爺?」若爾罕愕然地抬眼看他,忽然明白了他的心思。
王爺這是故意……
「若爾罕,你是打小苞著本王的吧?」
「是的。」
「那麼若是本王到時被腰斬于市,你會為本王收尸吧?」孛古野看著海棠愈遠愈小的背影,輕聲問道。
若爾罕愣愣地看著他,突然跪了下來,用力磕了一個響頭,「請王爺下令發箭!」
孛古野沒有回答。
「王爺,現在還來得及阻止她!」
孛古野只是沉默地凝視著遠方的身影,直到他痴戀多年的影子成了一個黑點沒入夜色之中,他才回眸看向忠心耿耿的貼身侍衛。
「若爾罕,你帶人去追。」他下了命令,又輕柔地加了一句,「你听明白了嗎?」
若爾罕看著他的眼楮,遲疑了好半晌,才含淚頷首,「屬下明白。」
這人,絕對不可以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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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鬼坡。
杜海棠從沒想過自己會有來到石家軍駐扎地的一天。
石家軍的裝束和她兒時記憶中的南夏士兵並無太大的不同,也大都是削瘦而面帶饑色,唯一不同的是石家軍里輪值的士兵全都站得直挺挺的,不值勤的士兵則在田里耕作勞動,一眼望去石家軍在羊鬼坡的駐扎地起碼開墾了六、七畝田地。
「這是家兄治軍的習慣。石家軍的糧草不足,每到一處,他必先命士兵開墾荒地,以屯軍糧。」石天忍攬轡靠近她,低聲解釋。
「你和她說這麼多干嘛?」一旁的冷守誠冷冷地插嘴。
「不過是聊天罷了。」石天忍微微一笑,又壓低音量囑咐她道︰「等會兒見到家兄,可得小心應對。」
說完,他隨即縱馬馳開。
杜海棠收到冷守誠射來的冷冽目光,立刻瞪了回去。
冷守誠對她本來就無好感,她救出石天忍之後,也沒客氣到哪里去,反倒是石天忍,自從他開了那個指名要給他的第三個錦囊後,便仿佛以她的保護者自居,時時刻刻跟在她身邊。
有時候她甚至會有種錯覺,覺得那第三個錦囊是孛古野給的,請他保護她的安全,他才會對她另眼相待。
但是石天忍有什麼理由要听孛古野的囑托?況且孛古野就算不怪她私縱石天忍,此刻只怕也氣極了她偷溜出偃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