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是這個時候?她要離開矩陣了呀,一大把花、一首歌,害她不禁有些動搖。
一百零一朵,那花語是……
「我這回是很用心地唱。」他逐漸斂住嘲弄神色,眸中唯有認真。
汪笙輕笑,低頭掩飾快要掉下的唳水,「原來你之前都不用心,真是缺乏敬業精神。」
「要不是有人唱歌比烏鴉還難听,我原本是不用開口的。」
「誰是烏鴉?!」汪笙一拳就要打過去,注意到旁邊陸先生錯愕的表情,這才想到魏胥列是「工作在身」。
她將花遞給陸先生,歉然一笑,「抱歉,我不能收。」
語畢,她便與魏胥列一同離去。
「爸,老師為什麼走了?」大門甫關上,一直躲在樓梯間偷看的男孩急忙沖了下來。
「我不知道。」陸先生抱著那一大束玫瑰花,怎麼也想不透那兩人交換的眼神,喃喃自語著,「奇怪,我不是叫他唱這首歌啊……」
「妳要搬回家?」
「可能這兩天吧。」汪笙踢著腳下的石頭,走在魏胥列右側,故意落後以避免和他接觸。「我本來就是想試試看一個人住外面的感覺怎麼樣,現在……差不多應該回去了。」
「嫌房間太小?」
「不不,是因為我很想念我的狗。」唉,理由不是很有說服力。
「不過是只狗。」魏胥列輕哼。
「喂,我可沒有看不起你的貓!」汪笙叫著,跑到他旁邊──才能瞪他。
「為了一只狗,你就要搬回家?」
丙然騙不了他。她心虛地轉開頭,「呃,其實是因為我爸媽很想我,叫我搬回家里。」
「你都幾歲了,人家叫你做什麼就做什麼,難道都沒有自己的意見?」
汪笙啞口無言,喪氣地轉過頭,「總之我必須回去。」
「為了你的狗和你父母以外的原因吧?」
只能點頭。汪笙真恨他抽絲剝繭的功力,更怕他比以往深沉的眼眸,那讓她有種快要無所遁形的錯覺。
他沉默了下,「妳真的非走不可?」
「是啊……」听那語氣,她可以偷偷將它想成是惆悵嗎?他舍不得她走嗎?
「那記得把房租付清再走。你這個月雖然只住了十幾天,但是房租還是必須比照一個月……」
「魏胥列!」她肝火直線上升,「你就只想到錢嗎?!」
「我比較喜歡听你叫我魏大哥。」他掏掏耳朵。
「哥你的頭啦!滿腦子都是錢,一點人情味都沒有!」不該指望他的,她真是個笨蛋!鼻間微微泛酸,果然是越早走越好,反正他根本不在意她……
「錢這種傷感情的事當然是越早講明白越好,你自己也說錢很重要……有車!」
他伸手要將她拉到內側,卻被躲開,她自行避過了疾駛而來的白色轎車。
可下一秒,他眼尖地看見後面還跟著一輛機車,再次拉她,汪笙卻見了他伸出的手就往後退──
「喂,有車啊……」他剛叫出口,可機車己然呼嘯而過,撞到她左半邊身子。
汪笙驚呼一聲,重心不穩地摔倒在地。
「有受傷嗎?」魏胥列急忙想拉她起來,她又往後一縮。
「我沒事。」她試著站起,腳踝卻傳來一陣劇痛,似乎扭傷了。
既然對她的離開毫無惋惜,又何必在此刻表露關心的情緒?
他可知道在戲謔之外偶然的溫柔,會令她多麼抨然卻又痛苦?
而他的體質形成了一道讓彼此永遠也無法跨越的鴻溝,加上那夜看見朱諦琳竟能毫無顧忌地親近他,她有多絕望,他可曾想過?
魏胥列蹲,瞧著她努力了半天還是站不起來,伸手欲扶,仍然被她躲過。
凝視自己手掌半晌,他輕問︰「其實你要走,是因為我會過敏吧?」
「誰管你過不過敏。」汪笙咬牙反駁,一使力腳踝就疼痛難當,額頭也冒出冷汗。
「你在意的是你會讓我過敏,朱諦琳卻不會,是不是?」
她一愕,迎向他清澈的眼眸,隨即狼狽地別開頭。
冷不防,一雙有力的手臂竟打橫將她抱起,她愕然轉頭瞪著他,一時忘了滿眶不欲被他看見的淚水已盡現眼前……
「你……」他的傷才剛拆線,怎能這樣使力?
雖然穿著長袖襯衫,但他的手掌依然無法避免地接觸到她肌膚,熨貼的熱度令她有幾分慌亂,又擔心他……
「先去看醫生吧。早就說過你笨手笨腳,連走在路上都不知道小心,被車撞真是活該。」魏胥列收緊手臂,圈住懷里掙扎的小身子,又道︰「你再亂動,等一下掉下去,可別怪我。」
「放開我!」這笨蛋!她拚命掙扎,卻徒勞無功,「你會過敏的啦!」
餅不過敏,早就不是重點了。「要我放開你?」他俯首瞧她一眼,似笑非笑地說「等下輩子吧。」
「這地方還真不是普通的小。」邢雙芸在只能走三步的通道來回踱著,接連幾個轉身就頭暈眼花了,「你竟然能住一個多月?我真佩服妳。」
汪笙坐在床上收拾衣服,寥寥幾件而已,疊了半天卻還是散亂著,她抓著衣服的手頻頻停下來,顯得心不在焉。
「懷瑋說他五點下課會來接你,現在大概還有四十分鐘,我們去吃冰吧?」見汪笙沒反應,在她眼前揮揮手,「你有听到嗎?」
「有、有啊……」她忙亂地繼續收拾。
邢雙芸倚著書桌桌沿上番視她那猶豫憂愁的神色,在心中輕嘆口氣。跟昨天下午一樣的神情,看來,她心里的結還沒有解開。
「打擾了。」文仲練推門進來,正端了兩杯紅茶,「有沒有需要幫忙的地方?」
「沒關系,東西不多,我自己收就可以了。」汪笙笑道。
「真是可惜,你這麼快就要搬走了。」文仲練嘆息著,「你真的這麼急著走?魏下午去幫兩個客戶組裝電腦,頂多再一個半小時就回來了,我們大家至少也一起吃個飯吧?」
半個小時前邢雙芸出現,汪笙就說要搬走,讓他錯愕了老半天,問原因卻又語焉不詳,總之堅持要搬,無法挽留。
汪笙抓著衣服的手震了下,「我家里等我回去吃晚飯,恐怕不行。改天吧。」
「這樣啊。」文仲練搔搔頭,又道︰「魏回來見不到你,會很失望的……那,我要出去吃飯,等一下你離開的時候麻煩順便關上大門吧,花店今天就提早關門。還有,以後你回來買花,全部免費。」
「嗯,謝謝你!」汪笙抬起頭,一臉的感激,這段時日以來,文仲練就像大哥哥一樣的關心她,真的要走,也實在很舍不得……
「那,一切自己小心。」淺淺一笑,離開了房間。
「我真想見見那位魏先生再走。」待他關上門,邢雙芸輕聲道。
汪笙立刻看向她,「為什麼?」
邢雙芸凝視著她,若有含意的目光看得她臉蛋逐漸泛紅,趕緊別開頭。
邢雙芸接著自語起來,「我真後悔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沒好好看清楚這個將來會拐走你初戀的家伙。」
「我……」汪笙的臉更紅了,吶吶無語。
「老實說,你到底為什麼非要堅持離開?跟他吵架了嗎?」喜歡一個人,難道不會想常常待在他身邊嗎?
「不是,是……是件沒辦法解決的事。」
「他年紀太大?他家人反對?」見汪笙都只是搖頭,邢雙芸干脆爬上床,近距離盯視著那張小臉,「還是他其實已經有女朋友了?」
汪笙心頭猛地傳來一陣痛楚,眼眶泛紅地垂下頭,「別問了。都不是。」
「阿笙,有什麼問題就說,也許我能幫你解決啊。」
「別問了,反正我已經要走了。」這問題,恐怕要請得過諾貝爾獎的醫生來才有辦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