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是線民。」這種殺頭生意誰要做啊!
「那你怎麼知道我們要找的人在哪?」
「啕!你很煩耶!條子,搞定你女人!」燙手山芋丟回應該接的人,是他帶她來的,自應他負責。
「前面那句條子很刺耳,後頭這句倒不錯。嗯嗯,我也很想搞定我的女人,偏偏她──」
「誰管你啊!」嗦的老頭!
「封志尚!」還在說瘋話!
「好好好,你先走,這里交給我。」
「慢著,我不能讓他──你放手!」
「听我解釋嘛。」見衛離消失在轉角半晌,封志尚才松開手臂,但仍執意將人錮在胸牆前。「這是他選擇的生活方式,這一帶的少年都歸他管,靠搜集消息討生活。」
「這跟線民有什麼兩樣!」
「說他們是小偵探會更貼切,台北盆地每一個角落他們都比我們這些干警察的要來得清楚。」
「你在助紂為虐。」
「我說過,這是他選擇的生活方式,旁人無法插手。我不能,你也不能。再者,那小子很機靈,假以時日會闖出一番名堂來的。」
「列入前十大通緝犯嗎?」冷聲冷調擺明不贊同。「還真有名堂。」
呵呵呵笑著環住情人縴肩往前走。「他不會。」
「你敢保證?」
「但願不會。」白眼送他也沒用啊。「我們只是刑警,工作內容永遠只是最後一道防線的犯罪偵查;除非《關鍵報告》這部電影的內容變成現實,我們才能知道下一秒犯罪會出現在什麼地方、由什麼人動手、又有誰被害──你應該很清楚,任何人都無權干涉別人對自己人生的選擇。」
第一次,發現他好多管閑事的個性里有置身事外的淡漠。「你的話很無情。」
「你知道我說的是事實。」被她指責無情還真是少有的機會。「我懂你的面冷心熱,不希望社會上多一個不良少年。但我直覺相信衛離不會是迷途中的一個,他知道自己要什麼。」
質疑的表情顯然不相信他的說辭。
「你不信我也沒辦法,就讓時間去證明一切。回到正題,我們該去請那位官家小千金回家了。」
「請?」這個動詞用得很奇怪。
「沒錯,就是請。」
深夜時分,屬于住宅區的鼎冠大樓未減嘈雜,只消凝神細听,會听見壓得人快窒息的重金屬搖賓樂及吵人清夢的喧嘩笑鬧。
事實上,這已經是鼎冠大樓住戶一個多月以來的夢靨。
偏偏對方又是一群看起來花花綠綠的不良少年,沒有大人在、成天到晚群魔亂舞的樣子,怕惹事的善良老百姓只好忍氣吞聲。
上回六樓的李太太去勸說,結果第二天被人發現在垃圾堆里,在不知道是誰動手的情況下被打得鼻青臉腫,雖然直覺知道是那票不良少年惹的禍,但找不到證據就算找警察也沒用。
還有十一樓的陳先生──听說汽車被砸得稀巴爛。
現在的青少年真的──唉……
善良老百姓的心聲誰人知啊──
「叮──咚──」
突來的電鈴打斷今夜十樓的吵鬧,不過也只是一瞬間的事,立刻又回復少男少女調笑尖叫的熱絡。
「叮咚叮咚──」電鈴催得更急。
棒著門都能听見里頭推派人出來應門的叫鬧,好一會兒,終于有了答案似的又開始放大音樂音量,又跳又叫。
鐵門後頭的音樂聲中夾雜咒罵,似乎是對門外打擾玩興的來者不滿,開門的同時不忘凶狠叫囂︰
「哪個王八蛋不長眼──警察!」狂聲在看見刑警證的一刻化成小貓被踩尾巴的尖叫︰「條子來了!」
嘩嘩嘩……頃刻間,人仰馬翻,音樂聲下又多了尖叫、逃難聲,天才地以為在蝸居似的十樓公寓、大門站著警察的情形下還能找到生天逃出。
除非,有人背上長了一雙翅膀,能飛在十樓高空;又或者有蜘蛛人相助,讓他們飛檐走壁。
但以上逃生路徑皆無,十來名少男少女最後在一連串的兵荒馬亂當中,因為相撞推擠跌倒在地,彼此拖累之後,終于認命,還給深夜一份寧靜。
二人搭檔前後走進屋,環視客廳,只見一片狼藉,發現不少白色粉末及紅白藥丸、綠色膠囊。
其中還有七張是她見過的熟面孔。「意圖行搶的其中三個,還有強制猥褻未遂的四只?」這算什麼?蛇鼠一窩?原來全都認識。
「你們可以選擇留在原地,或者從十樓跳下去『逃生』。」心頭竄出火花,這票被衛道人士稱為缺乏親情進而呼吁社會大眾同情、揚言要多多關心照顧的一代,根本就是──欠、教、訓!
「行搶?」封志尚只認出曾經對君以柔出手的四名少年。
任裘靡簡短幾句話交代來龍去脈。
「原來如此。」不知死活的小表,根本不值得同情。「好了,各位國家未來主人翁,我以違反毒品危害防制條例及噪音管制法帶你們回警局,有意見者請向中正第一分局提出申訴,未滿十八歲、毛沒長齊、發育未全的青少年還請協同家長代理申訴。」
一樣廢話多多。「還有心情鬧。」
「氣不過嘛。」回頭送上頑皮笑臉。
就在此時,響徹雲霄的警鳴聲由遠至近、由小漸大。
封志尚板回臉,掃視坐在四處的青少年,找到專案小組急欲尋找、卻在此以濃妝艷抹鬼畫符現身的肉票少女。
「漏了一條,還有涉嫌綁架葉姓少女,相信你們一定會有詳細的說明,以供警方破案,成為警民合作的最佳典範。」
「你的話真不是普通多。」
「卡嚓」一聲,截去封志尚想說的話,隨這聲響,主臥室沖出一道人影,直奔背對的任裘靡。
只消眼神交會,封志尚伸長手將搭檔往自己這方向拉,同一時刻,任裘靡則使出回旋踢,神準踢開握刀刺來的少年。
持刀的少年反而劃傷同伴的手臂,惹來哇哇大叫。
「就這麼點傷口也要哭爹叫娘。」這時候才知道要喊爸媽有個屁用!
「別氣別氣。你看,我們的默契愈來愈好了哩。」就是這點發現,讓他可以視小表們的哭叫咒罵于無形,維持自己的好心情。「剛才的回旋踢使得漂亮。」
真受不了他不挑時間地點的甜言蜜語。任裘靡轉頭往大門走,托方才招式的福,現場青少年不敢妄動,乖順如牧場里的綿羊,只差沒咩咩叫。
支援警力也在隨後趕到,為這場闢家子弟一時興起自導自演的鬧劇劃上完美的休止符。
至于之後面對事實真相的尷尬,就讓那些當官的燒腦漿去吧!
听說志尚跟裘靡這組找到人質了,追捕過程中有人受傷,現送往XX醫院──
範曉愛接到消息立刻趕往醫院,一顆心慌亂得不知所措。
別讓哥哥的事重演,她不要再失去任何人,不要啊!
一進醫院大門,她立刻沖向櫃台。
「剛才讓警察送進來的人呢?」
護士小姐顯然經驗老到,神色鎮靜地指向急診室。「前面右轉就能看見急診室的牌子。」
範曉愛急得來不及說聲謝,趕向急診室,中途還撞到人。
但她無暇它顧,只希望來得及,只希望她剩下的依靠、視為親人的人能平安無事。
誰知道一沖進去,就看見醫生沮喪地搖頭走出來,將急診室留給護士做最後的整理。
經過她時,醫生還特地停下腳步,淡淡說了句「節哀順變」。
她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
「不要……不要啊!」眼淚不听使喚奪眶而出,連跨出一步都辦不到,光是支撐自己站在原地就花了她好太好大的力氣。
兄長過世那夜的記憶重回腦海,她哭得歇斯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