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透,原本要逼退他繼續和她搭檔的刻意挑釁,因為他愈來愈奇怪的言行不得不叫停收斂。
之前叫他煮咖啡總能听見碎碎念,現在他是謹遵成命還邊哼歌助興,十分樂意;過去拿話損他、冷眼瞪他一定會看見猴子跳腳的反應,現在是笑眯眯、態度曖昧不明,分局上下人人看在眼里。
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讓人無所適從。
他是瘋了嗎?她擺明活整他也能甘之如飴?
封志尚衡量雙手,突然發出聲音︰「二十四、三十。」勉強接受。
「什麼?」
「你的腰圍跟下胸圍──」
啪!清脆巴掌聲,響徹雲霄。
多麼痛的領悟!
如果說封志尚想看見任裘靡冰山以外的表情,那他成功了。
非但成功,而且是大大的成功。
因為這幾天下來,任裘靡對誰都是平常的冷淡表情,就只有對他是一張臭臉外加三尺厚的防護罩,擅近就送直拳一記,瞥過來的眼神像看見每逢月圓就會跑到山上嗷唔嗷唔叫的動物。
左頰的五指山一直到第三天才消聲匿跡,挽救不了成為分局笑話的事實。
最可怕的是沒有人認為他是因為吃任裘靡的豆腐才挨刮,每個人都笑話他高估自己男性魅力,調戲女性受害者,終于被賞了一記鍋貼,活該死好。
想也知道是誰栽的贓。雖然認栽,還是心懷委屈。
「我又不是對誰都這樣……」不是他自夸,這年頭純情的人不多,像他這樣的純情男,已經可以列入保育類,要好好珍惜了。
偏偏就是有人視如糞土、待如賤草。
丙然沒錯!不知道什麼時候潛伏到封志尚身邊的範曉愛耳尖听見這句話,立刻放話警告︰「對裘靡就不行。」
「嚇!」她什麼時候跑到他這里的?封志尚嚇了跳。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他對裘靡不懷好意,要不然怎麼會成天到晚繞在她身邊打轉,汪汪汪叫個不停。
在範曉愛眼里,封志尚是頭心懷鬼胎的。
「嚇人啊!」拍拍胸口,不怕不怕。「你來找裘靡的吧?她人不在。」
自從意識到自己的感情歸向之後,對範曉愛,很難不介懷。
誰叫她跟任裘靡親密得讓人看了就嫉妒,酸哪!這種心境。
「膽小表。」全分局她跟誰都可以和平相處,唯獨跟他就不行。
打從半年前他一來分局成為裘靡的搭檔開始,她就看他不順眼。
當時就有種裘靡會被這個男人帶離開她的感覺,現在越發強烈。
裘靡讓他進她住的地方……連她還有哥哥都沒去過。
她不高興,非常不高興!
「我告訴你,裘靡不會接受你,你最好死了這條心。」
「我表現得那麼明顯嗎?」連待在勤指中心的她都看得出來。
還是──只有她先看出來了?
「你看裘靡的嘴臉那麼惡心,瞎子都知道你打的是什麼主意。」
「喔?那你說說我打的是什麼主意?」俊臉湊近她。
「誰、誰知道啊!」範曉愛紅了臉。
「你不是說瞎子都知道我打什麼主意?」不覺得前後矛盾?
「我……我……我不要你接近裘靡,離她遠一點。」
嘖嘖,這位小姐敢情是來放話的?「我說你有什麼資格放話?」
「我了解她,我知道她不會看上你這一型。」
「那麼她喜歡哪一型?說來听听,供我參考如何?」
「你──你──」這家伙的嘴臉讓人看了就有氣。「我告訴你,除非你有辦法變成我哥,否則休想──嚇!」
挑釁的話在嚇人的凶相下緊急煞車,還不小心嗆到自己的口水。「咳……咳咳……」範曉愛咳得臉紅脖子粗。
小命不保的危機意識升起,她怎麼會以為平常嘻嘻哈哈看來沒品的男人不具任何危險性?
她錯得離譜,也不想想人家混的是哪一組,站在第一線從事犯罪偵查的刑警,再怎麼成天嘻皮笑臉,要凶起來也是很可怕的事。
此時不溜小命難保,她──
「剛剛的話──」封志尚早一步扣住點火引爆就想開溜的小泵娘。「再說一遍。」
「我、我說──我說──」
「你說除非我有辦法變成什麼?」
「變,變成我……我哥……」
「範人杰?」
沒想過,他是真的沒想過這位老兄的存在。
才剛意識到自己感情歸向的他,還沒深思熟慮到任裘靡是否有對象的問題上,更遑論是在他之前和裘靡搭檔的男人跟她有除了搭檔以外的關系。
「裘靡跟妳哥?」
是了,就因為兩人的關系匪淺,她才無法釋懷,心心念念的都是過世的人,這麼簡單的事情他居然現在才想到。
這種老掉牙的劇情公式竟然又一次在現實中、在他的生命里上演!
男主角愛上的是對死去男友無法忘懷的女主角──有沒有搞錯!
他是對天上諸神做了什麼缺德事,才被這麼耍著玩?
情敵這個字眼首次出現在求愛的計畫中,對象是住在冥府的男人,就算想寄封挑戰信也不知道要找誰送,又該怎麼打這場仗。
難度太高,他怎麼跟已經持有冥府護照的男人搶女人?
「我、我告訴你哦,我哥跟裘靡很好,就算是現在──裘靡的心里也一直有我哥的存在,你看她抽的煙就知道了。」
煙?他想起任裘靡隨身的煙盒及男人味十足的打火機。
用不著听他也能串出事實,偏偏就有個人存心要他不好過。
「我哥最喜歡抽的香煙就是SevenStars,裘靡以前是不抽煙的,一直到我哥出事之後,」
「是嗎?」
「沒錯。」雖然裘靡沒說,但事實一定就是這樣。「所以你離裘靡遠一點。」
「為什麼要?」
「因為裘靡跟我哥──」
「他已經過世了。」見她啞口,封志尚更進一步︰「換句話說,就算以前關系再怎麼密切,裘靡現在也是自由身;只要單身,我就有機會──事實上,就算她現在有男朋友,我也不介意橫刀奪愛,感情不是交通規則,沒有禮讓左轉車先行的規定。」
「你……你……」
「還是你要她抱著範人杰的墓碑到老死?」看見範曉愛咬著下唇欲哭的模樣,封志尚嘆了聲,試著放柔說話的口氣,哪怕他現在心火直冒,想狠狠搖晃沒事不知死活前來挑釁的小呆女。「我無意輕蔑他。他是個好警察,我敬重他,但沒有理由讓一個活著的人用一生去哀悼紀念一個人,除非她心甘情願。」
「裘靡她──」範曉愛說不出「心甘情願」四字,她也不知道一直依賴的人心里究竟在想些什麼。
「我不知道裘靡以前是什麼樣子,我只知道跟她搭檔這麼久從沒見她笑過,你曾經看過她笑嗎?」
範曉愛無法說謊,干脆抿緊嘴巴,什麼都不說。
「你也沒見過對吧?」封志尚從椅子上站起來,伸伸懶腰。「就算一次也好,我希望能看見她的笑容。」
「一樣……」
「你說什麼?」
「我不答應!」
「她不能一輩子都當你哥哥的替身。」封志尚突然斂起笑容,嚴肅地瞅著她。「我不懂你在想什麼也不想知道,但是我跟裘靡的事沒有你插手的份,這點你應該很清楚。」
「我才不──」
「我一向不喜歡威脅人的,尤其對象是個女人。」封志尚壓低面孔,帶笑的桃花臉有必要時也能帶煞。「你要我威脅你嗎?」
範曉愛被突來的凌厲氣勢嚇得倒抽口氣。
這……這個男人──根本就是個──
「妳不希望吧?」
「我要告訴裘靡……」他表里不一,好可怕。
「隨你。不過我懷疑她會相信你的話。」
「曉愛?」剛進來的任裘靡見到人喚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