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其中,以勤務指揮中心的範曉愛為最,如同第一組林鳳吟小姐,她身兼勤指之花、任裘靡後援會第OO一號始祖會員、該會主席等身份。
只要有空,都會晃到第三組的辦公室找心目中的偶像。
之前因為台北治安成為新聞焦點,讓負責辦理刑事偵查的第三組人員忙得昏天暗地,現在新聞過時、消了聲息,第三組的業績壓力頓時大減,任裘靡出現在辦公桌的機率也比較高。
蓮足飄飄如風輕移,範曉愛晃進第三組,撒嬌嗲聲︰
「裘──靡──」聲音像摻了化骨粉,讓人听了骨頭酥軟到不行。
封志尚抬眼,正好送倩影飄過身邊往搭檔方向去。
雙腳高掛桌面、沉溺在吞雲吐霧中的女人還來不及抬眼,後背就壓下一股重力,胸前多了兩只白玉似的手臂。
想也知道是誰。「交班了?」
「當然啊,要不怎麼來找你。」好懷念的味道,想死她了。「之前你忙辦案整天看不見人影,想死你了。」
「嗯。」
回應還是跟平常一樣冷淡,不同的是她容許範曉愛近身,還像只無尾熊巴著不放的舉動;對不喜歡被親近的任裘靡來說,這已經足以跌碎一伙人的眼鏡。
「听說上個禮拜你生病,可是那陣子我幫人代班,沒辦法去看你,所以這次我帶了你最愛吃的隻果,給你好好補一補。」
任裘靡看看她,不忍說明隻果雖有食療效果,卻還不到「補」的程度的事實。
她還是有血有肉的普通人,面對故人的妹妹,很難板起臉色、拒之千里。
「林誠。」封志尚把路過的同事叫住。「範曉愛是裘靡的什麼人?」他早他好幾年就在這里,應該知道。
「你不知道嗎?」跟裘靡搭檔這麼久,又不是第一次看到。
「知道就不會問了。」此言說得超級不甘。
「她是範人杰的妹妹。」
「範人杰?」這位老兄又是誰?
「你不知道嗎?」
「知、道、就、不、會、問、了!」
每說一遍,對方臉上的錯愕就像一支箭硬生生刺到自己心坎、就像在傷口上灑鹽,痛呀!
又來了,為什麼她的事所有人都知道得那麼理所當然,反而是他這個搭檔無知得沒有天理?氣人哪!
「範人杰就是在你之前裘靡的搭檔。」林誠小心翼翼說,怕被當事人听見︰「範曉愛是他唯一的親人,他殉職之後都由裘靡照顧──雖然說照顧,但其實是裘靡被照顧比較多,你看──」
兩個男人看過去,範曉愛的小手正捏著一片隻果喂食看報紙的任裘靡,兩人親昵的世界籠罩著一股讓人臉紅的曖昧。
「她該不會──」愛上任裘靡了吧?這句話他說不出口。
「應該不是吧。」林誠模模下頦,若有所思。
「應該」是個很強烈的字眼,充滿不確定的可能性,加上任裘靡長得太中性,潛進酒吧出外勤的時候,兩個人還曾經一起陷入被女人搭訕的麻煩里。
他就算了,但她──
嗶──嗶──危險信號在心中喳呼喳呼響,亮起象征危機的藍紅警燈。
「你看你那是什麼表情,咬牙切齒難看死了,是嫉妒人家美女在抱,還是傷心曉愛看上的不是你?」林誠打趣道,怎麼也不可能是氣曉愛纏上裘靡,老是王見王互不相讓的兩個人,說什麼也沒辦法聯想在一起。
他咬牙的是她乖乖吃下範曉愛喂的隻果;切齒的是範曉愛對她上下其手。
為什麼不是他──啊啊……封志尚被自己心里的聲音嚇了一跳。
他剛在想什麼?
為什麼不是他?怎麼會有這個念頭?
「你抱著頭干嘛?」林誠不解。「頭痛嗎?我幫你去跟老大要普拿疼。」眾所皆知,老大的抽屜是普拿疼和落健生發液的貨物集散中心。
「我、我沒事。」突來的領悟差點燒光他腦漿。
能不能──把剛才發現到的事情塞回腦袋最深處不再想?
封志尚效法鴕鳥精神,想找個洞把自己給埋了。
「喂喂,你臉怎麼紅了?」發現他不對勁的林誠推推他肩膀。「搞什麼鬼?你腦袋里是裝了什麼鬼念頭?」會讓人莫名其妙突然臉紅的念頭通常非婬即蕩。
「沒……沒事。」他支支吾吾,干脆趴在桌上不露臉。
看起來就不像沒事的樣子。
領悟是件很可怕的事,封志尚深作此想。
真的很可怕,由「領悟」帶頭串連的往往是自己以前從沒想過、以後也不可能會刻意去想的事情。
如果不夠快、不夠突然,就不叫「領悟」,它像是靈光一閃,但留下的不見得是好東西。
為什麼那夜見她擅自行動反應這麼大?
為什麼一心想跟她培養默契、建立良好的搭檔關系?
為什麼听說她生病請假就像個老媽子殺到她家?
為什麼甘心被她虧、被她損、被她使喚?
為什麼嫉妒範曉愛那雙在她身上游走的賊手?
為什麼……太多的為什麼,激蕩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領悟。
照理說,發現自己愛上一個人不應該感到驚悚,但是發現愛上的人是任裘靡,這真的非常驚悚。
領悟當時,封志尚不是心底泛起一股暖意,而是背脊感到莫名寒意。
他不是被鬼附身就是被下降頭,沒道理啊!
她冷得像塊冰,他常被凍得皮膚龜裂,就算在綿羊油里滾過一圈,還是救不回自己的細皮女敕肉。
沒有錯,在她眼里他像個笨蛋,在她面前他的表現也像掉了腦袋,時常要蠢到不行。
形像已經定型,就算想扭轉也無能為力。
不知道就好了、不領悟就行了……是哪位仁兄發明「領悟」這個東西的?
「啊!誰踢我!」
「我。」這種做了心情愉快的事舍她任裘靡其誰。「要當尸體我會叫人送你到停尸間,不要蹲在這邊擋路。」
「我在找東西。」他想起在這的目的。
命案現場的搜證,唉,連辦這麼正經的事都不自覺會分心,全是因為她。
「找到了?」
「沒有。」他連要找什麼都不知道。
「這件事交給他們做。」任裘靡指著隨後跟來的監識人員。「組長要我們先把人帶回去。」
「知道了。」唉……冰冷冷……這世界有什麼事能讓她變臉?他還真想看看她平靜以外的其它表情。
人總是這樣,稍有動心就開始貪心,想從對方那里得到回應,愈多愈好。
「警官!小心啊──」
緊張的大叫將封志尚帶回現實,原本交由警員暫管的嫌犯不知道怎麼掙月兌的,手上抓著一把菜刀向兩人沖來。
面向走道的封志尚看得正著,任裘靡則因為背對嫌犯,反應慢了點。
銀刀隨著沖勢眼看就要刺進站在較前頭的任裘靡身上。
「危險!」封志尚直覺就是勾住身前的人往後拉,另一只手臂在她身前作盾牌護人;任裘靡則以他為依靠起腳直踢,正中嫌犯執刀的手,配合得極好,動作間沒有一絲空隙。
刀在半空劃了幾個圈,鏗鏘落地。
幾位警員見狀,趕緊沖上去壓住逞凶的歹徒。
「你沒事吧?」
「沒事。」懷中的人聲音平靜。
「嘿嘿……」抱著她哩……
蘇──收收口水,千萬不能被她發現不對勁。
「你笑什麼?」
「呃──我發現我們的默契很好。」她還沒發現,可以多抱一會兒,真好……
封志尚滿足地眯上眼,享受難得的軟玉在懷。
胸前的禁錮似乎沒有松動的打算。「再不放開,手月兌臼不要怪我。」
聞言,封志尚迅雷似的雙手立刻高舉投降白旗。「我放了。」算他怕死。
這家伙──最近怪里怪氣的,看她的眼神也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