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底那不過就是一塊題了字的木頭,可世人眼瞎、心也盲啊,搞到後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小老兒我是不懂江湖上像那說書的說的武林盟主之位是不是也像這樣搶得你死我活,可,我們不過是做賣酒生意的啊,弄到後來,大爺不得不開拓生意,以免無力抵抗同業的暗招陷害--」
「說到那些個陷害啊,甚至還動起刀,存心不留後路給人哪!所以這一年一年過去,爺的性子也一年一年變了,不常笑、防著人--可這也怪不得他,時勢所趨,咱們生意做得愈大,爺的身家性命就愈危險。大爺也是為了護整個莊子的生計,不得不為;那時二爺還小,不能管事,大爺就一肩全擔了下來……」
唔……成瓊玖按著心口。怪怪,愈听這兒愈疼,像針扎似的,不舒服。
「原來在這。」尋人尋到後莊來的展厲言見到成瓊玖蹲在張伯身邊听教的模樣,找人找得不耐煩的表情緩和了下來。
「爺,您早啊。」張伯呵呵笑。「今兒個天候倒好。」
「是挺好。」展厲言簡單道,目光鎖在背對他沒有回頭的人兒身上。
呵呵……這叫啥?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這話能用在這上頭麼?他家的大爺是司馬昭?
呵呵……老人家緩緩站直身子,慢慢踱步離開。
他希望能看見第五代當家出世呢!
※※※※
「怎麼跑到這來?」
這心--還疼著哩,唔,真不舒服,怎麼會這麼疼呢?
「听見我說的話麼?」
明明只是听張伯說展厲言以前不像現在這樣不苟言笑;只是听張伯說在她來之前他的性命堪慮而已,為什麼會惹得自已心疼?
敝怪隆得咚!這疼不是被禁酒或美酒被人搶走似的痛,而是另一種她說不上來,但比前者更難受的感覺。
為什麼自個兒會有這種感覺了,只要一想到展厲言就會這樣?
成瓊玖努力地想、拼命地想,非常用力地想,完全不知道身後有人,而且那人又開始練起丹田冒火的內功。
山不來就他,那他去就山總成吧?跨個步,蹲在她回前,再視若無睹就等著吃頓排頭當早食。
這麼快就天黑啦?籠下一片黑,拉她分神。
記得她才剛醒不是?怎麼這麼快就天黑?
一抬頭。「啊,怎麼是你?」
「是誰說護衛就該寸步不離?那個說要寸步不離的人到哪去了?」他質問,口氣帶點惱火。
寸步不--成瓊玖紅了瞼。「我的寸步不離可沒說連睡覺都同房,以前你也不曾要我寸步不離到那種程度。」
「現下不同。」
「怎麼個不同法?我還是你的護衛啊。」
「別忘了,你答應嫁給我。」
「那也不代表我就該跟你同房。」她噘嘴,很不服氣。「孔爹爹說男女授受不親,就算你真要娶我,也不應該這樣。」他們可連喜事都還沒有個影兒呢!
展厲言張口欲言,頓了許久到最後只淡淡吐出這四個字︰「……你不明白。」
她不會明白,得到她首肯之後的他並不因此感到大事抵定的安心;相反地,他怕了起來,因為平民商賈的生活畢竟和她的江湖不同。他使計誘她上當,但她快樂嗎?或者覺得被這個莊子束縛了?
幾日以來,這個問題深深困擾他,讓他錯生她因此決定離開他的念頭,這個錯萌的念頭讓他終日惶惶不安在心底,又不敢明說;擔心她反悔離去,只好日夜要她待在身邊。
他一介平凡商賈,若她有心要走,想追上身懷武功的她根本不可能。
「天又不會塌下來。」她的聲音引他回神。
「什麼天?」
「這天不會塌,你干嘛又皺起眉頭擔心它會塌下來?」小手指尖輕輕撫上凸起的眉心,成瓊玖坦直地說︰「看你這樣,我心口會悶得難受,你知道嗎?」
眉心略微粗糙的觸感讓展厲言心跳咚地加快,再听見她說的話,黑眸瞠大。
成瓊玖毫無所覺,只顧說自己的話︰「剛听張伯說你以前很常笑的,怎麼現在就不笑了呢?如果你笑,我會開心;你不笑皺起眉頭,我會難過。天曉得這是怎麼回事,但既然都這樣了,那就這樣吧!我希望你常笑,就算不在別人面前,至少在我面前笑著,我心里會舒坦得多。」
「我不笑,你不開心?」
「我剛不是說了麼?」
「為什麼?!」
「因為--是啊,為什麼?」成瓊玖落座原地盤起雙腳,雙手抱胸,這個簡單的問題似乎也困擾了她。
哇呀呀--怎麼來到聚酒莊以後腦子這麼累啊!
「瓊玖?」
「咦?」她抬頭,訝異地瞪著他。「你叫我?」
「這里還有別人嗎?」
她左張右望了會,很老實︰「是沒有。」視線回到他臉上。「你怎麼又皺眉了呢?丑死了。」
丑?她的直言讓展厲言更凝了眉頭。
啊啊啊,心口又揪痛起來。「別皺了,很難受哩!來來市--」藕臂勾住他頸後往自個兒這拉,身子同時向前傾迎,成瓊玖憨憨地笑說︰「雖然一大早你斷是不可能喝酒了,但這法子能讓你笑不是?所以嘍,我犧牲一點沒關系,咱們親個吻,你笑、我也開心。」廢話不多說,她嘟嘴親人去!
被強吻的展厲言不知道是該氣還是該笑,垂眼看見抵在自己唇上的嘟嘴,她到底知不知道「吻」字作何解啊。
方才說男女授受不親的人跑哪去了?
而且,犧牲?她「犧牲」地吻他?
沒反應?嘟得嘴巴酸的成瓊玖掀了掀雙瞼,近在眼前的臉上眉頭深鎖。
她退身,有點惱︰「你、你的眉頭快打成死結了!」
「你這種吻法--我又不是豬。」
豬……迷糊的腦袋瓜因為近來常用,靈活了不少,但還是有它的極限,半晌,成瓊玖才後知後覺地大叫︰「你說我是豬!」真過分!
「我可沒說。」她氣呼呼的反應紆緩了凝鎖的眉結。
可她氣得發昏,壓根沒瞧見,哇啦哇啦難得地吵叫起來,一雙拳不停槌打就近的肉牆,合許是知道展厲言一點武功根基也沒有,並沒有加諸任何力道,只是做做樣子發泄怒氣罷了。
「你竟然說我是豬,太過分了!怎麼可以這樣呢?我是真的不希望你天天這麼不開心才犧牲小我--」
「誰要你犧牲來著?」還在說犧牲。
「好,算我呆、是我蠢,才要擔心你開不開心!我笨……嗚嗚……干嘛沒事兒擔心你眉頭再打結下去總有天會解不開,嗚嗚……」
假哭也沒用。「吻我,很犧牲?」明知自己過了少年鬧脾氣的年紀,但就是介意,就是會在她回前做不像他展厲言會做的事。
「當然--」她煞口,俏臉不知怎地變得紅通通。「嗯……」
其實--並不是真的那麼犧牲啦……
她喜歡親近他,從那日被他抬著走聞到他身上不時纏繞的松木混醇酒的香氣後便喜歡跟在他身邊;說真格的,有時見他無奈地瞅著自己的時候,心里頭沒來由泛甜,貪看他那樣的表情。
她喜歡看他笑、看他拿自已沒辦法的無奈表情,這都比他一成不變的面無表情要好大多太多。
只是要她說出日,真是有點難……
「當真犧牲?」
「沒有那麼嚴重啦……哎呀!你怎麼可以叫一個姑娘家淨說些害臊的話!」
「這個姑娘家方才還抱著男人猛親不是?」他提醒。
「害躁」兩字和她壓根扯不上一點關系。
「討厭啦!」她伸手一拍,這會兒忘了收力,一掌便教展厲言往後跌坐在地。
「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