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家鏢局的人來了?」托單差人送出不過是近兩個月前的事,動作這麼快?「不愧是孔世伯。」
「可是這人--這姑娘來得古怪。」
泵娘?「是個女的?」
「是的,爺。」來報消息的展武皺著一雙眉。「這姑娘很古怪。」
「怎麼個古怪法?」他緩下前往大廳的腳步,展武的表情的確不比尋常。
展武搔搔頭,為難了老半天就是說不出來,只道︰「爺到大廳一看就知道了。」
白問。展厲言加快步伐,越過大廳門檻走沒兩三步,先是一陣酒香撲鼻,接著在他不及反應之際突然教地上一塊凸起給絆了腳,顛了下,險些跌個難看的狗吃屎。
穩住身,低頭一看--「這是什麼?」
「就、就是這姑娘。」展武指著地上蜷曲如蝦、看似睡得香甜的淺紫色身影。
「方才小的去應門,外頭一個男人就扛著這姑娘,他說是這姑娘要他把她送來咱們聚酒莊,然後--硬是沖進來把她丟在這人就跑了。」
「嗯?」
「接著這姑娘就醒了,罵了些難听的字眼就沖著小的說她是孔家鏢局派來的人,要見爺您。」
「孔家鏢局派她來?」
「小的不--」
「誰說--嗝,孔家鏢局了?」睡得好飽。成瓊玖打個呵欠,坐起身。像才注意到身邊有人似的抬頭。「啊,這是聚酒莊?」
「喂!你是哪來的野姑娘?聚酒莊豈是你隨隨便便就來的地方!」有主子當靠山,展武大聲吆喝。「還不快滾!」
「你非這麼吵不可?」成瓊玖以劍為杖撐起自己,晃悠地緩緩走到展厲言面前,醉眼迷蒙看向面前自己高上許多的男子。「--嗝,這兒是聚酒莊?」
展厲言退了步。「姑娘醉了。」這女子絕不會是孔家鏢局的人。
他從沒听過孔家鏢局有女鏢師。
「眾人皆醉,唯我獨醒。」小巧的鼻翼朝展厲言的方位輕掀。「啊啊,你是不是剛沾了瓊玉釀?」
濃黑的劍眉中央堆起微峰。「你怎麼知道?」他方才的確和酒師在評比今年的瓊玉釀,不過並未嘗酒,只聞其香。
「嘿嘿,你身上有瓊玉釀的味道。」好香呵。「我,成瓊玖,孔家鏢局派的人,找你們當家。」
「孔家鏢局不曾听過有女鏢師。」
「現下你就--嗝,听見也瞧見了。」成瓊玖拿出托單及名帖。「喏,這是你們聚酒莊發的托單,還有我孔家鏢局的名帖--嗝,護你們聚酒莊當家的事兒由我一手包辦。」
展厲言看了看,的確是他發的托單和孔家鏢局的名帖。「成姑娘,展某請的是護衛。」
「嗝,我就是啊。」成瓊玖想著他的話,突然領悟。「啊,你就是展當家?」
「在下展厲言。」
「那就對了!」螓首帶醉連點數下。那偷兒沒帶錯路。「從今開始你的安危就由我負責。」
「展某不需要--一名女子保護。」身為男子,怎麼能躲在一介女流--還是個醉醺醺的女流之輩後頭?他不容許。
「這怎麼行!」酒霎時醒了一大半。成瓊玖沖到他面前。「不行不行不行!孔爹爹把這差事交給了我,你不讓我護怎麼成?不成不成!」不護他就不能留在聚酒莊,不能留在聚酒莊就沒有酒喝,開什麼玩笑!
「成不成是你的事,請姑娘酒醒後自行離去,展某有要事在身,恕不奉陪。」
「這怎麼成?」成瓊玖橫起劍在半空,擋住展厲言越過她離開的腳步。「孔爹爹說了,要我來聚酒莊當護衛。」她口齒不清道。
「護衛不是一個姑娘家能做得來的差事,更不是一個醉鬼能做的事。」展厲言毫不客氣道。
「爺說的是!」這娘們是來鬧的麼?展武挺身介入其中。「滾出去!我們聚酒莊可不歡迎像你這種酒鬼上門!還不快--」一口劍,劍鞘的尖頂不過抵在展武身上而已,可展武卻再也說不出話。
開著一張嘴動啊動,就是沒有聲音。
「吵死了你。這是我跟你主子的事兒,干你這小廝啥事?」沒他的事也能吵得人心煩。「展當家,你怎麼說?」
「他的聲音--」一介商人出身的展厲言不明白這等情況。
「喔,小意思。」成瓊玖聳聳肩。「我不過點了他啞穴而已,我跟你的事比較重要,說清楚後我自會解他的穴。你,到底讓不讓我留?」
「我展厲言不會躲在一介女流背後只求保命。」太污辱他了!
原來是這回事。簡單!「我女扮男裝不就得了?」
展厲言不敢置信瞪著她。「問題不在這。」
「那又在哪?」她不明白。「女扮男裝也不成?」
「你不過是女流之輩。」
「女人不好嗎?」他不喜歡女人?微醉黑眸呆憨望向他。「你不是你娘生的?你不喜歡你娘?」
「你--」展厲言啞口,怒火攻心。
「我的武功很好。」一心想留下來的成瓊玖乾脆自薦。「不留我是你的損失。」
「無所謂。」他寧可損失。
「難道要我求你?」
「求也沒--」
成瓊玖突然上前抱住展厲言手臂的動作打斷他的話。
「拜托你啦--」她直嚷︰「留在聚酒莊對我來說很重要哩!你的命對我更是重要百倍啊!沒有你,就沒有聚酒莊;沒有聚酒莊,我怎辦?我可是迷上你聚酒莊大大小小鎊式各樣的酒啊!」沒有他就沒有酒,沒有酒就沒有她立不行啦!
「你放手!男女授受不親,你這樣成何體統?」是不是只要有求于人,她都是這種求法?展厲言莫名介意地想。
「求求你哪!除了孔爹爹外,你是第一個讓我這麼求的人。讓我留在這兒吧,要是……要是我護不了你,再把我攆出去,到時我絕沒第二句話好說!」
「你--」
「讓我留下來,求您了……」
就在兩人僵持不下的時候,門房走了進來。「爺,呃--」這是怎回事?
「什麼事?」展厲言一面設法擺月兌如蛇般纏在臂上的手,一面怒目回瞪。
「杜小姐前來拜訪,說想見您。」
「帶杜小姐到涼亭,派幾名婢女前去伺候,還有,別忘了擺些點心茶品。我一會就到。」
「是。」門房狐疑偷瞅緊密依偎著主子的怪異女子,急急退下。
「你放手!」
「不放!」成瓊玖說賴定就是賴定。「除非你答應!」
「你若再不放手,我就真攆你出去!」
「我就不--」咦?他的意思是「你讓我留下來了?」
「真不放手?」
「我放,我當然放!」成瓊玖趕緊松手退開。「嘿嘿,多謝展當家。」
「你這個--」一時想不出什麼惡罵,展厲言氣得咬牙。
「嘿嘿,甭擔心,有我在你會平安無事的,呵呵。」
瞪著她,展厲言氣也不是、罵也不是,短短一刻鐘,他已模清眼前這古怪女子的性格,好比棉絮,氣她、罵她就像拳頭打在棉絮上,一點用都沒有;怎麼氣、怎麼罵,不過是白費自己氣力,于是他最後選擇拂袖離去。
留下她,他壓根不奢望她有作用。
這不過是緩兵之計,免得杜小姐久候罷了。
※※※※※
「爺--」
「什麼事?」
「成姑娘不在客房里。」婢女怯聲道,擔心找不到人的罪落在自己頭上。
「不在客房里?」展厲言皺了眉頭,忽又舒開。「她的包袱帶走了?」
「不……」婢女搖頭。「還……還擱在床頭。」
「展武!」
「爺有何吩咐?」站在外頭的展武立刻沖進門哈腰。
「找到她,帶到大廳等我。」
「是!」展武應聲,拉著婢女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