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他也不過才二十七歲,警察大學畢業後,因為連續破獲幾起棘手的大案子,再加上他有過人的觀察力、敏銳度,可以一眼看出犯人所說的話是真抑或是假,連測謊器都用不上,再奸詐的犯人也會因為他那張不苟言笑的臉,以及慢慢抽絲剝繭道出真相的嘴而膽寒,不得不承認犯行。
就因為他有這些自以為了不起的本事,年紀輕輕就坐上刑事組組長的位子,如此一來他不是很忙嗎?怎麼還有空成天沒事干追她這個爹娘不要的惡女呢?
「你少自以為是了。」她轉開視線,不想看他那張過分執著的臉。
「我父母在我十三歲時就已過世,雖然我是用他們的保險金一路求學、維持生活,可你父親卻是我最大的精神支柱。」駱翔東眯起眸子道。
連四季冷哼一聲,「你說別人我沒話可說,因為我不認識,但連克強這個人我太了解了,他連自己的女兒都不關心了,還會關心任何人?」
她生長在一個父母爭執不斷的家庭里,親眼目睹父親拿著菜刀追著母親滿街跑,也曾看見母親心碎痛哭自殺未遂,所以她告訴自己這輩子絕不會走上結婚這條路。
後來,她母親終于受不了不幸福婚姻的煎熬而離家出走,數月後她父親跟著失蹤,她被社會局的人帶走,不久後竟冒出一個從未謀面的「叔叔」,更讓她痛恨的是他居然還是個條子!
尤其他那副道貌岸然的模樣,讓她每每忍不住想踹他、踢他。
「你父親不是那種人,起因在于你母親,他們的事你並不清楚。」駱翔東瞥了她一臉任性的模樣,不知她何時才會懂事、長大。
「天呀,突然冒出來的人居然敢在我這個從小看著他們吵鬧追殺的人面前說你比我了解他們?」她擺擺手,「原來做警察的也會說大話、打誑語。」
他勾唇一笑,像是對她這樣的語氣非常不屑。
不過,連四季難得能看見他的笑容,打從心底感覺到有種詭異的氣氛,「沒想到你也會笑。」
「除了顏面神經失調,否則沒有人不會笑。」
天,他居然還跟她談起醫學常識!
「行,你厲害,博古通今,我比不上你身上一根寒毛。」她從口袋掏出一片口香糖,拆開包裝紙含進嘴里,然後拉下車窗把包裝紙往外頭一扔。
這動作引起駱翔東一陣蹙眉。
她眼角余光瞄見了,忍不住大笑,「怎麼了?很痛苦是不是?恨不得罰我錢,嗯……現在亂丟垃圾罰多少呢?六百?一千二?沒關系,你說,我有的是——」
她正要從口袋掏出鈔票,卻被他的大掌給箝緊手腕,「這些偷騙來的錢不要出現在我眼前。」
「你……你知道?」她愣了下。
「你的所有行為我是一清二楚。」
「那你為什麼不把我抓起來?送我進牢里呀!」她眯起眸,氣得變了臉色,「不抓我你就是循私偏袒,我可以告你。」
「我已經將你偷騙來的錢全數歸還了,而且你又未成年,他們也都不予追究。」他淡淡回答,好象這種事他經常做。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她不想有種虧欠他的感覺。
「我是你的監護人,監護便有監管保護的責任,我沒有管好你,替你還錢是天經地義的。」駱翔東就像在談論今天天氣如何的口氣。
「我不需要你雞婆。」她別開臉,咬牙望著窗外閃爍的霓虹燈。
「可你就偏偏需要我。」
媽的,他又是這一句。
連四季這下氣得額上青筋浮動,如果不是在車里,她的性命還掌控在他手里,她早跳到他身上捶他了!
「我告訴你,以後我的事不用你再多管一分一毫,否則我就逃得遠遠的。」她高傲的抬起下巴,意思是她絕對說到做到。
翔東只是揚起嘴角,並沒有因為她的話起任何反應。
突然車子停下來,連四季才發現已經到家了,她立刻打開門下車,以最快的速度想沖進屋里,可是大門深鎖,她模模口袋,怎麼連鑰匙也忘了帶出來?
「你有多久沒回家了?連鑰匙長什麼樣都忘了吧。」駱翔東從口袋掏出一串鑰匙扔在她手上,「這是你的,我在你房間地板找到的。」他邊說邊開門進入。
「什麼?你竟然進我房間!」她跟在他身後,將他披在她身上的外套往沙發上一甩後就沖進房間,這一瞧——她藏在棉被里的幾件衣服居然不見了!
她氣得再度沖出房間,「你為什麼要翻我東西?把它們還給我。」
「我已經扔了。」他將她甩在沙發上的外套掛在衣架上。
「扔了?!」她氣得全身發抖。
「那種東西你能穿嗎?」他指的是她用來行騙男人時所穿的性感貼身衣物與吊帶襪、馬甲等。
「為什麼不能穿?」連四季在他身前轉了一圈,身上的辣妹裝將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展現出來;豐滿的胸部、縴細的腰身是她這個十九歲少女的利器,加上她絕佳的演技,自然可以將男人手到擒來,在男人傾盡所有時再拍拍走人。
駱翔東坐進沙發里,雙手抱胸地看著她為了證明自己絕對有本錢穿那樣的衣服,而在他面前搔首弄姿的模樣。
看著看著他不禁皺起眉,她這些野浪的姿勢究竟是從哪兒學來的?第四台的彩虹頻道?或是那些不堪入目的DVD、錄影帶?
「夠了!你以為你是從酒店跑出來的?」他的斥喝聲嚇住了她。
懊死的,沒有哪個男人禁得起她這樣的誘惑,即便是眼前這個名不正言不順的監護人也一樣吧,可是他居然視她的美于無物,厚……氣死人!
「總而言之你快把那些衣服還我!」她氣得破口大罵,「否則我詛咒你絕子絕孫,生兒子沒——」
「通常老天在決定一個人的命運時,口德是很重要的。」他再度打斷她的話,讓她的情緒更加緊繃。
「你不但沒收了我的錢,還有我的東西,你還把不把我當人看?我簡直一點人權都沒有。」
「你要多少零用錢可以向我開口,以後你身上只能帶一定金額的錢。」無視她一臉氣憤,他突然轉移話題,「餓了吧?」
「我……」她還沒罵完的話梗在喉頭。
「我去廚房弄點吃的,等我一下。」他邊卷起袖子,邊步進廚房,讓連四季直瞪著他的背影,恨不得踢他個無影腳。
為什麼他就可以這麼自然地面對她的怒氣,完全不為所動呢?
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廚房里,她這才垮下雙肩,小臉滿是她平常不容易看到的疲累。
他們真以為她喜歡這樣的生活?她只不過是想宣泄,宣泄累積在她心中滿滿的恨與痛……
金黃色的落日將連四季的身影映在馬路上,迤邐成一條長長的灰褐色影子;兩側屋舍的磚牆上爬滿了攀藤植物,形成這社區里共通的特色。
她無聊地踢著腳邊的石頭,又抬頭看看遠處的落霞余暉,不是說看著這些自然景象可以開闊心胸、洗滌塵俗之氣,可看看自己一身五顏六色的裝扮,她只覺得自己離「俗」這個字,愈來愈近了。
「四季,來根煙吧。」說話的人是阿蔡的死黨小賴,也算是他們同伙之一。
連四季接過煙,讓他點燃後吸了口,「你今天心情怎麼那麼好,居然請我抽煙?」
「因為我……我有事想請你幫忙。」小賴抓抓腦袋,有點不好意思。
「呵,還真現實!說吧。」她吐著煙圈,看著它們一個個飛高飛遠,直到散了、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