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不想睜開眼看看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子。
這樣固執而有些天真的他是注定要受到傷害的,一旦他無法不面對現實的時候,他會傷心的。
而她是多麼多麼地不希望發生這樣的事。
好無奈地,她嘆了口氣︰「沒什麼,職位的事就隨你吧,我沒有意見,如果你希望我當你的助理,那我就當你的助理吧。」
他滿意地笑了起來︰「這才對。」
「鐘司——」
「怎麼?還有話要告訴我?」
凱波有些猶豫地望了望辦公室外正埋頭苦干的辛可人︰「你和可人認識很久了吧?」
「恩,大概有五年了吧,她跟著我到‘頂略’,又跟著我到這里來,以前我們就在同一家公司工作。」他停了一停,有些好笑地望著她︰「擔心我和她之間有什麼嗎?」
「當然不是。」
鐘司輕笑,輕輕拍拍她的頰︰「你大可放心,我和可人之間什麼也沒有,她就像個小妹妹一樣,要能發生什麼早就發生了,我還會認識你嗎?如果真有什麼,我怎麼敢讓你們認識,還在同一個地方工作呢?」
她在心里嘆了口氣,這就是所謂的愛情嗎?
自己所愛的不見得能相愛,可是往往自己並不愛的,卻又對自己苦苦執著。
人間的愛情無法定義,傷害便是如此無可避免地形成,卻還要努力地想讓別人好過一些。
不知道自己有什麼資格去評斷鐘司的對錯、糊涂與否,認真想想,自己又有多理智聰明呢?
夜里,和童天杰坐在他的小堡作室里,彼此都靜默著,各懷心事。
啜著杯半溫的茶,聆听音樂,原本是件極為舒適的事,可是不明白為什麼,似乎所有的心情都無法在這樣的夜里沉澱,反而格外的清晰起來。
他們之間是在戀愛嗎?
人的一生要思索多少次這樣的問題?
「我很高興你能來。」他突然開口。
凱波抬起頭,有些羞澀地微笑︰「而我卻不知道我為什麼會來……」
童天杰理解地點點頭,古凱波並非一般的城市女子,無法將自己輕易地開放出來,她的觀念仍是保守的——
這使她坐在他工作室之中的時刻變得珍貴。
「听阿俐說,你和邵小姐是很多年的老友了?」
「恩,很多年,大概八年了吧。」他微微一笑,抬起眼︰「天琪是個很特別的朋友,她每次回國都會來散播快樂,很少有女孩子像她那麼開朗的。」
邵天琪的確是個少見的女子,但他卻沒有選擇她,為什麼?
同樣的劇情不斷上演,她有種不勝唏噓的感覺,要到什麼時候男人們才能真正看清自己身旁的一切?
處在這之間,有時不免有種冷眼發現一切的冷漠和迷惑,是她多心?敏感?
還是這些男人都真的太遲鈍了?
那麼多的細節與情節在他們的生活當中,而他們卻一再地忽略,只顧著追求心目中的女主角,可是很多時候,最搶眼、最引人注目的星星,並無法在自己的宇宙中駐足。
這算不算是一種豁達?為了了解自己的冷漠與淡然——
「想什麼?」
凱波嘆息,望著大台北的夜色,夜涼如水,所有沸騰的情緒以一種冷冷的態度在心頭翻攪,突然四周的一切變得如此清晰起來。
可是,為什麼正當以為自己明白地看清一切時,心里卻無法抉擇?
這——就是愛情嗎?
「不知道,好多的事和情緒混淆在一起,突然覺得迷惘起來,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在這里,也不明白自己心里真正想的是什麼。」不由自主,她說出了實話。
有些訝異地,他凝視著她,對她的話感到有些吃驚。
如此沉靜的女子,竟會如此剖析自己。
而凱波,仿佛警覺自己正對著一個不甚熟悉的男子吐露心事似的,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我只是——」
「其實我也常常對自己的一切感到迷惘。」他輕聲承認,打斷她的尷尬︰「所以很多時候不敢面對自己,去剖析一個並不了解的內在是件很痛苦的事,而且就算剖開了,也不見得能得到自己真正想知道的,有時候,血淋淋的答案比沒有好太多,可是通常都是沒有比較比較令人心安。」他淡淡一笑︰「這樣說也許有些逃避,可是我真的很不願意去細想,寧可在音樂中平衡自己。」
音樂里流瀉出的樂曲是一支流行音樂的改編演奏曲,她細細聆听,有種窩心的感覺。
幾乎每個活在都會之中的人都會發生這樣的問題,迷失了自我,不知何去何從,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麼。
而每每談起這個問題,總像拿把刀向著自己似的,誰也不敢輕舉妄動,生怕一旦造成傷害會悔之莫及。
害怕一種連自己也不明白的情緒和蠢蠢欲動的壓力——
再聰明些或再笨些,生活也就無所謂意義和追尋了,偏偏總卡在半天雲,上下都不是,如此為難,竟只能蒙著自己的眼,說什麼都不知道。
凱波無奈地笑笑︰「對不起,談起很奇怪的問題了,這種話題即使是弗洛依德大師也要甘拜下風的,還是不談為妙。」
童天杰看著她,嘆口氣︰「的確是不談為妙,以前自己也會思索,但到了這個年紀,思索這些對我來說是艱辛了一些。」
她輕笑︰「說得老氣橫秋的,你已經年過半百了嗎?還年輕呢。」
「是啊,快三十的男人,生命已走了不止三分之一了,再去想那些問題只顯示了我對我自己的不負責任。」
啊,對了。
她仿佛突然領悟到什麼似的,負責任。
每個人都該對自己負責的,不管過什麼樣的生活,有什麼樣的心情,都不是能要求別人來替自己思考的。
如果有迷惘,有不解,該去追求答案的依然是自己。
沒有誰能真的了解誰的寂寞,也沒有誰真的能去負擔誰的生活。
她淺淺地笑了起來,該是她為她自己負責的時候了。
不是嗎?
「干我什麼事?」阿俐有些莫名其妙地盯著鄭烈看︰「你不覺得你說這些話很好笑?」
「我只是認為你不插手別人的生活,鐘司和凱波的事應該讓他們自己去解決。」
「廢話。」她有點惱怒地瞪著他;「你以為我是誰?你以為我有什麼本事可以去主宰凱波的思想和生活?鐘司追不到她是他沒本事,和任何人都沒有關系,把責任推到我身上這算什麼?」
「你對他有成見。」
阿俐怒視著他,張口欲罵又忍了下來。他是為了他的朋友來盡忠的,即使這表示了他有多不了解她,她也該給他一次機會。
「我對鐘司沒有成見,我甚至承認他十分優秀、有才氣,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長相又足以上電視當明星,對這樣一個人我為什麼要有成見?」
「我也不知道,可是你不欣賞他這是事實。」
「我從來沒說過我不欣賞他的話。」她深吸一口氣,壓下怒火試圖和他講理︰「更何況沒有誰規定我必須欣賞每個人。」
鄭烈搖搖頭苦笑︰「沒人規定你必須欣賞誰,可是我希望至少你別太主觀而影響到凱波的觀念,凱波很听你的話,這你自己也知道的。」
「去你的神經病。」她喃罵,然後有些可笑地望著他︰「我真不知道你們這些人心里到底是怎麼想的?難道凱波在你們的心里就那麼沒主見?那麼懦弱而必須事事都听我的才活得下去嗎?這是哪一國的笑話?如果鐘司也是這樣想的,那得不到凱波是他活該,他根本一點都不了解她。」
「阿俐,我是和你說正經的,你就不能好好談談這件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