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話才出口,她立刻停住,這是她和鐘司的事,沒必要讓其他人知道;「他什麼時候會來。」
「應該是下午吧,早上總公司有個會要開,他大概會等到開完會才會過來。」
凱波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忍不住抬頭看著辛可人︰「既然你當他的助理已經那麼多年了,你們彼此之間的默契該已經培養得很好了才對,為什麼你不繼續做下去?」
辛可人拉了張椅子坐在她的面前,甜甜的酒窩看起來有些孩子氣︰「會煩啊,這麼多年了,我也真的想換換胃口、做做別的事,而且啊,侍侯鐘司煩得不得了,他又老是說我笨,所以嘍,既然他有了你,那我當然是樂得輕松啦。」
既是如此,那為什麼在她說這些話時,她的眼神竟閃著些許的落寞?
女人的直覺向來是最靈敏的,望著辛可人帶些稚氣的笑臉,她知道,這是另一個女子的愛戀。
而鐘司那個大傻瓜,必仍是什麼都不知道。
唉,怎麼說呢?這個世界——
「很少看你這麼開心,你怎麼了?有什麼喜事嗎?」邵天琪疑惑地望著他,童天杰竟難得的有了笑容。
「沒什麼。」
「這是全世界男人的通用語嗎?每次問話回答的第一句一定是;沒什麼。如果真的‘沒什麼’,那你干嘛笑得像只偷腥的貓似的?」
他忍不住又笑了起來,點點她的鼻尖,對待孩子似的︰「問這麼多做什麼?時候到了你自然會知道。」
「時候?什麼時候?」她半開玩笑地盯著他︰「你可別告訴我你想結婚了吧?」
「難說。」
這樣的答案讓她驚出一身冷汗。
這不是過去的童天杰會說的話。
這更不是她所要的答案。
完全無視她的震驚,他微微地笑著︰「我很喜歡她,這樣說你也許不會相信,可是這次我是真的心動了,我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
「你就是為了這個而跟我要房俐華的電話?」
「有關系,但不是她。」
天琪垂下頭,努力鎮定自己的心神︰「是古凱波?」
他沒有回答,眼神里卻已明白地寫著答案。
她還真是自作自受,她自嘲地想著︰苦苦等待七、八年,結果居然是自己當了他的月下老人。
「怎麼不替我開心?」
她微微苦笑,怎麼開心?這麼多年了,當他兄弟、當他朋友知己,永遠是第一個為他喝彩的人,永遠把他當成地球的中心——而現在,他問她為什麼不替他開心。
他是個該死遲鈍的男人。
「當然替你開心,我樂歪了。」她淡然地回答,咬緊牙根不讓淚水落下。
「天琪?」
「別理我,我只是心情有點惡劣而已。」
他不解地望著她有些蒼白的臉,伸手探了探她的頭︰「不舒服?」
「沒有。」聲音已有些哽咽。
他總是不自覺地流露出對她的關心與憐惜,他總是用他自己的方式溫柔地待她,而那卻不是男女之間的愛情。
有誰會相信她苦苦等候阿年,為的只是一份友情?
飛了出去,再飛了回來,他一直是她最終的歸處。一直相信,終有一天,她會以另一種方式發現她的存在,發現她的另一面。
「天琪?」
深吸了一口氣,努力扮起笑臉,就如同她過去所做的一樣︰「沒事啦,我失戀不行嗎?你愛上別人我當然要傷心一下羅,哭一下不過分吧?還有為了失戀而自殺呢。」
童天杰愕然了幾秒鐘,然後笑了起來,邵天琪的話永遠真真假假讓人弄不清楚狀況,總像個淘氣的孩子似的︰「你少捉弄人,被你捉弄了八年還不夠?」
「是,是,是,不捉弄你,要不然你要讓凱波嫂來罵我嗎?」
「什麼話,八字都還沒一撇呢。我和她認識才多久?說不定我這是一相情願。」他似乎十分瀟灑地聳肩說道。
邵天琪一陣心痛。
這是童天杰嗎?
這是一個內斂、不做沒有把握的事的童天杰嗎?
到底她該是慶幸他對她的坦白,還是傷心他連自己沒有自信的事都不向她隱瞞?
輕輕苦笑兩聲,她搖搖頭,不知道還能說什麼,事已至此,似乎再說什麼都是枉然的。
有句話說︰該是你的跑不掉,不該是你的,求也求不來。
這是人生瀟灑的哲理,她一直以為自己已經夠瀟灑了,其他的人也認定她是如此的瀟灑,那麼她為什麼還要心痛?
為什麼她還是如此心痛?
「凱波,還適應嗎?喜不喜歡新的工作環境?」
面對他若無其事的笑容,她很有些不滿︰「你沒告訴我,要我來當你的助理。」她指控。
鐘司訝異地揚了揚眉︰「有什麼不對嗎?你在以前的公司做的不也是助理的工作?我以為你會滿意這樣的安排。」
以為?
他總是這樣說,以為這樣對她最好,以為那樣對她最有利,卻不曾問過她的想法。
幾乎是有些憤怒地,她冷笑一聲︰「如果我想做相同的工作又何必離開以前的公司?錢的多少對我來說並不是很大的問題不是嗎?你沒有問過我的意見。」
鐘司愕然地盯著她,不明白為什麼她會突然發這麼大的脾氣,畢竟這只是一件小事啊︰「如果你這麼不喜歡,那我可以——」
「這不是職位的問題,而是你,你從來沒問我的意見,任何事都一樣,好像你可以決定一切,卻不曾尊重過我。」
「是這樣嗎?我不是每件事都先問過你之後才做決定的嗎?只不過這次我以為你不需要問,你有必要發這麼大的脾氣嗎?你以前不會這麼小題大做的。」
「是嗎」凱波冷冷轉身︰「你到底認識我多久?你真的了解我嗎?」
「為什麼要把問題弄得這麼復雜?」鐘司有些急噪地輕撫住她的肩︰「我們可以把工作的問題——」
「沒有問題了。」她抖開他的手,往外走去。
「凱波。」
「我說了沒有問題。」
「不要這麼任性,這不像你了。」
不像她?她有些好笑地想著︰到底在他的心中,什麼樣的古凱波才像她?
他是真的認識她嗎?或者他相信的一切都只是他心目中的假象?
這就是人吧。
永遠只相信自己想相信的,永遠只看自己想看的,卻不願正視現實。
她任性嗎?她這是在耍脾氣嗎?
為什麼就該永遠都只當那個善解人意、溫柔體貼而不會反抗的古凱波?
是沒人要求她必須逆來順受,是沒人要求她不可以有脾氣,不可以任性霸道,但已在別人的心目中定型之後,又該如何才能改變這一切?
要到什麼時候他才會知道,她是個有自主權、獨立的女人,而不是他心目中那個柔柔弱弱、永遠必須有他在身旁扶持的小女子?
「算我錯了好不好?下次我一定改,如果你真的那麼不滿意,那你說你想做什麼,我無條件支持你,這樣好不好?」他輕聲哄著。
凱波無奈又感傷地轉身望著他︰「你以為我只是在鬧脾氣?你以為這只是情人間的口角嗎?我要怎麼樣才能讓你相信你看到的、認識的根本不是我?」
「我們都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我看到的是誰,認識的是誰,你為什麼要一直跟我強調這些並不存在的事?」鐘司嘆口氣,凝視她的眼︰「你到底怎麼了?為什麼會突然變成這個樣子?我們以前不是很好嗎?」
不可否認,她是迷惑過,為他的瀟灑多情,為他的光芒耀眼,她也以為只要再過一陣子,她會投入,會愛他的。
可是卻不是那樣。
他們之間橫著的是一道假象的鴻溝,他不肯面對她並不需要他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