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凱波的電話做什麼?」
「我想找她。」
阿俐把玩著電話線。
她的確沒有資格扮演上帝,沒有資格左右任何人的生命,但她卻可以是那雙推波助瀾的手。
「給我個好理由,好讓我把電話給你而不會良心不安。」
「我想認識她。」
「然後?」
「那要等到電話撥通之後才知道。」
「你和邵天琪是什麼關系?」
「好朋友。」
阿俐想了一想,有些猶豫到底該不該將凱波的電話給他。
能找到她這里來顯示他十分有誠心,听他的口吻也像個有誠意的人——
她要成為那雙推波助瀾的手嗎?
「房小姐?」
「讓我想一下吧。」她嘆口氣︰「畢竟我也不了解你啊,給你電話,會不會到時候我成為那個罪魁禍首呢?這是個很難下的決定,或許我該先打個電話給凱波,也許由她自己下決定比較好。」
「如果讓她來下決定的話,也許你連想成為罪魁禍首的機會都沒有。」
「說的也是。」阿俐嘆口氣︰「好吧——」掛上童天杰的電話,盯著話筒好久,有些迷惑自己做的到底對不對。鄭烈總說她太一意孤行了,老是以自己的主觀意識去衡量許多客觀的現實。她是這樣的嗎?真的不知道,這次,自己到底是對是錯,十分茫然——
為什麼要來?
這有違她自己一貫的原則,顯得不夠矜持,顯得過于容易——
可是她來了,站在餐廳門口的路燈下,和第一次和童天杰見面的同一個地方,天氣陰陰沉沉的,似乎快下雨了。
會下雨嗎?
會和那天一樣有個男人過來替她遮風擋雨嗎?
下午他打了電話過來,十分有禮地邀請她吃晚餐,她猶豫了好久,卻按奈不住心頭的那一絲狂喜,答應了他,而現在她站在門口,再度懷疑自己的神智。
電話號碼必是從阿俐那里知道的,他沒有多說什麼,仿佛他們早已相識多年似的。
那麼自然,沒有半絲造作,不由得不懷疑,他是否常常打電話給陌生女子邀請晚餐約會。
線路上他的聲音和唱歌的聲音十分神似,仍是具有撼人心扉的巨大磁力,有些不敢相信他會打電話給她,而更不敢相信的是,她居然會同意他的邀請。
如果阿俐現在正站在這里,詛咒著自己理智的失職,她必定會樂不可支的。
想想好笑,已是個二十多歲的都會女子了,卻仍不敢相信自己的自主行為,這是一向自詡理智的她嗎?
不過是一頓晚餐,她不必付出什麼,而他更不會因此而得到什麼,為什麼要讓自己變得如此小家子氣呢?
就這樣說服自己吧。
她推開餐廳的門,里面的一切都沒有改變,但不知怎麼的,她卻是忐忑不安地四下張望了一下,一種新生的感覺陌生得叫她想逃——
「古小姐?」童天杰含笑站在她的面前,依然是簡單的打扮,卻看得出他曾用心使他自己看起來更瀟灑清爽一些——
「嗨,童先生。」
「我們的座位已經準備好了,可以入座了嗎?」她無言地點點頭,對這種尷尬不自然的情況感到痛恨,她為什麼要來?
童天杰十分有禮地領她到位子上,替她拉開椅子,請她坐下,全然一個標準的紳士風度——
他和她心目中所想的他已有了出入。
「想吃點什麼?」
「我不餓。」她歉然地朝他微笑,早已胃口盡失,為了某種莫名的理由,她只想趕緊逃離這里,逃離眼前這個看似熟悉,實際上卻十分陌生的男子。
他竟理解似的點點頭,點了兩杯飲料。第一次在燈火下細細地審視眼前的女子,就是她了。
魂縈夢牽兩個月,現在終于有機會把她看個清楚,看看她是否和自己心目中的想像一模一樣。
然後他知道,這——
便是他愛上的女子。
人世間的愛情,有時候是這樣定義的︰當你苦苦執著、努力追求,最後換來的總是傷心;可是往往就在那不經意地回眸看時,竟發現,愛情原來一直是緊隨在自己身後的。
或許這說來有些虛無,但每個人的愛戀、每個人的深情,其實都是很不平凡的。
這世界上只有不存在的愛情,卻沒有平凡的戀曲。
她有些痴傻地瞪著電話筒,唇角不自覺地泛起淡淡的笑意。
理智?
所有的理智全已淹沒在童天杰的雙眼里,或許不會再出現了也說不定。
阿俐總愛說她是該死的太理智了,那麼現在呢?
她的理智悉數陣亡,只剩下他磁性的聲音在腦海中回響,踐踏著她所有理智的尸體。
這就是戀愛了吧?
在隔離了舊日的傷痛之後,第一次,她承認自己談戀愛了。曾經一度也會擔心,自己似乎過于理智,所有的感情都沉澱在傷痛之中,不復生機;而現在,是那麼清楚的知道,在踏入餐廳、看到童天杰的第一眼,命運便已注定無法改變。
可笑嗎?
在過去,她會為了這些話感到不屑和可笑,可是現在她是笑了,卻不是為了相同的理由,這次是為了︰她終于再次戀愛了。
第四章
有些迷惑。
我的天使魚不開心?而我卻不知道為什麼;它看起來十分憂慮,別笑我傻,你當我是神經病也好,當我是白痴也好,我只在乎我鐘愛的天使魚。
問過了魚店老板,笑著搖搖頭,告訴我,天使魚是一種十分溫馴的魚兒,不像一般具有掠奪性的魚會因為被困住而脾氣暴躁。
不知道要怎麼告訴他,它當然不是暴躁,而是憂慮。
魚也和人一樣會有情緒低落的時候吧?
就如同我一樣,或者是因為它也察覺了我的煩躁而影響了它,這說來也好笑,可是我是真的認為也許我和我的魚兒是心靈相通的。
當然這些話我是不可能告訴任何人的。
人真的是最難懂的,永遠不能要求自己的付出會有相同的回報,很多時候自己的付出給別人帶來的只是困擾而已。
好難。
唉!或許我對任何事都想得太多了,對天使魚、對我的感情和對其他的人、事、物。可是又叫我如何不想?人都是貪心和要求平等的,「情到深處無怨尤」這種感覺是真的存在嗎?我很想知道,卻也很害怕知道。我是個看似勇士的懦夫。
第一天到鐘司的新公司上班,帶著一點忐忑不安的心情,還有一點點內疚感——
她是不可能愛鐘司的,這是個不爭的事實,但要如何告訴倔強的他?
總擔心傷害到別人,總害怕使別人心痛,似乎活著除此之外沒有別的目的,她有些茫然了。
在所謂的對錯、傷害與愛情之間,選擇少得可憐,卻是沒有選擇的必須選擇——
站在公司的門口,她嘆口氣,克制住自己轉身而去的沖動,仍推開門走了進去。
寬敞的辦公室空無一人,她四下望了望︰「有人在嗎?」
「來了。」一個甜美的女聲自後面傳了來,不久,一個嬌小甜美的女子端著一杯熱茶走了出來,甜甜地對她微笑︰「你是古凱波對嗎?」
「對。」
女子將熱茶放在桌上,走了出來︰「我是辛可人,你好,鐘司告訴過我,你今天會來上班。」
看著辛可人毫無心機、誠懇的笑容,她微微松了一口氣︰「你好,以後請多指教。」
可人笑意甜美︰「來,我帶你到你的位子上去。我是鐘司從總公司帶出來的,我跟他一起工作很多年了,一直都是他的助理,以後這份工作就交給你了——」
「什麼?」嚇了一跳,她猛然停下腳步︰「鐘司的助理?」
「秘書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