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芮的心負擔不了大多事務,尤其是在安德魯死後,令她覺得雙肩快被沉重的責任與壓力給壓垮。
"姊姊……"芽裳察覺她又想起安德魯來,精致的小臉跟著哀傷,方才她已先到聖壇去看過姊夫了,原本該是精神飽滿、意氣風發的人冷冰冰的躺在石棺內著實令她悲傷不已。
"安德魯……他還好嗎?"絲芮問著自己最關心的事。早先的一瞥沒讓她清楚看見丈夫尸骸的狀態。她怕!極怕晚些時候面對的是支離破碎的丈夫,倘若是那樣,她絕對無法承受!
"嗯,姊夫他應該沒受到多大的痛苦。"芽裳選擇較不刺傷她的言詞說。
"那就好,那就好。"知道安德魯不是在極限的苦痛中死亡,總算讓她稍稍覺得安慰。
"姊姊,如果……如果你想哭的話,可以對著我哭的。"芽裳曉得過重的責任便絲芮無法真實表達內心的情緒。
"謝謝你,芽裳。我沒事。"絲芮感謝芽裳的體貼,不過她沒向人哭訴哀苦的習慣,總是趁著夜闌人靜時獨自飲泣,隔天再將自己徹底武裝。
"那……好吧!"芽裳沒有勉強絲芮表達出內心的苦痛,或許每個人都有發泄情緒的特有方法。
"別垮著一張俏臉。啊!我得準備要招呼那四個人用晚膳了。"絲芮輕拍她的臉頰。
"我會躲在房里自己一個人吃。"芽裳順著話接下,不讓絲芮再為她擔心。
"很好!入夜後,不許你踏出房門一步。"絲芮嘉賞點頭,再次提醒。
"我知道。"芽裳把她交代的話牢記在心。
絲芮的唇是在笑,她的腦海卻是想著家中四個亞羅斯人,尤其是為首的那一位,
她不喜歡他看她的眼神,太灼人!太……富有侵略性!那令她渾身不自在。
在他眼前,頓覺自己是他相中的小獵物,想躲卻已無處可進。
思及不知要再面對他多少回,不禁讓她覺得頭疼欲裂。
★★★
在朦朧的月色下,在眾人皆沉入夢鄉後,一襲體態輕盈的倩影穿過森郁的夾道樹林,疾步走向聖壇。
慘淡的夜符合她的心情,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沒喚人為她提燈照路,便一個人出來。
幽暗的夜色令她的悲傷無所遁形,而她亦無意偽裝。
她好累!真的好累!在人前她必須是個堅強不落淚的當家主人,唯有人後,方能稍稍解放心情,不知這樣的日子究竟還要過多久?她覺得快撐不下去,尤其是在看到安德魯的遺體時,她幾乎忍不住盈眶的熱淚。
多想沖上前狠狠的擁抱住逝去的愛人,可是她不能!所有人都在看她的反應,如果她失了姿態,痛哭失聲,往後恐怕難以讓眾人信服她;再則有亞羅斯人在場,她不能教人看扁。
她的夫婿安德魯死得光彩,身為他的遺孀自是不能讓他在死後失了顏面,她要所有人不得看輕雷瓦家!
可是在這樣的夜,在安德魯回家的第一天,她無法再讓自己戴著假面具佯裝無事發生,于是趁著沒人發現的深夜,悄悄出門。
就算是她向安德魯告假,偷了空好看他,她保證,待黎明來臨時,她會回復成人人敬重的雷瓦夫人,絕對不會令安德魯失望。
今夜,辜且讓她暫時放肆吧!
急追思念的步伐終于來到聖壇前,顫抖著手推開無比沉重的門扉,她就要見到心愛的夫婿了!
晶瑩的淚珠在大門推開的瞬間,滾滾落下。
望著安德魯所躺的石棺,雙腿猶如干斤重艱難的步上前,每前進一步,心底即有逃開的念頭。
在她心底,其實尚有小小的希冀,暗自祈禱甚至欺騙自己安德魯沒死,盡避明了這是自我逃避,可是一日未見安德魯的尸體,便可多作一日的夢,她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好。
不過安德魯回來了!終于是回來了!懊是高興安德魯非曝尸荒野,完整歸來的,但她就是笑不出來,失去摯愛的椎心之痛,恐怕今生都無法忘懷!
安德魯安穩的躺在石棺中,僕佣們已為他換上阿烈王賜封官爵的服裝,他看起來僅僅少了呼吸以及臉色蒼白些,其余整體看來,依舊是風度翩翩足以魅惑天下女子的俊偉男子。
雙膝如失了力氣跪在石棺邊,失了溫度的小手撫上同等冰涼的俊臉,隨著撫過的五官,唇邊的笑容即加深一分,但滾燙的珠淚則落得更凶、更狂。
他回來了!回到她的身邊來了!朱唇強烈的顫抖著,卻說不出話來。
她有好多、好多話想要對安德魯說,但聲帶硬是不肯跟她合作,讓她努力半天依然發不出半點聲兒來。
她真的好想、好想告訴安德魯,她愛他!好愛、好愛他!
盡避他听不見,她仍然是想告訴他。
嘗試良久,喉嚨像是被利刺梗住發不出聲來,她終于選擇放棄,不再以聲低訴她的愛。
輕輕的合上眼俯,玫瑰唇瓣吻住冰涼不再有反應的薄唇,串串相思淚紛紛落在毫無動靜的俊臉上。
她以吻向遠在地心的他傳達她的愛。
"夫人特地選在無人察覺的夜晚來憑吊夫婿嗎?"帶有譏笑的聲音由絲芮身後傳來。
絲芮猛然一驚,嬌顏猶雙淚垂,毫無防備的抬頭瞪向來人。
"夫人好大的興致。"亞克斯續道,冷然的黑眸冷淡的注視石棺內已死的人。
他絕不會承認,因絲芮我見猶伶的模樣整顆心狠狠抽動。她實在是個教人驚訝的女子,白天她是高高在上,讓人侵犯不得的夫人,到了晚上則是傷心垂淚的嬌弱遺孀。
她的轉變過于迅速使他無力招架,是以在見到她傷心垂淚親吻已死的夫婿時,心中妒忌感作祟,逼迫他出聲打斷她與安德魯的親密。
沒錯!他跟蹤她!為的是想看她私下會如何面對丈夫的尸骸,現在他了解了,那種屬于夫妻間的親密不是他樂于見到的。
對他的出現絲芮一時間無法消化,美眸瞪得如銅鈴大,硬咽的喉頭始終發不出聲。
"我有打擾到夫人嗎?"亞克斯是明知故問。因為他曉得再不開口譏諷,他會忍不住沖動親吻她。
天!何時他會對女人失去理智來著?他從不打算花費心思在女人身上,可是看看今夜的他,在猜測她的心思後,竟為了她整夜不睡,就等她出房門,好跟隨在後。
他今晚的行為簡直和多情男子無異!
怎會如此?!怎能如此?!她不是他該關注的人,他們身份不符,沒有人會同意他將心放在她身上的。
但他放了!且放得無從察覺。
能收回來嗎?收得回來嗎?他不曉得,他……真的不想……不想和她有所牽連。
瞧他把自己搞得一團糟!當初為何執意要留下?不!懊說當初為何執意要來了
人他見到了,相對的對她的感覺更加深,沒有所謂的不好印象,她不是他習慣面對的女子,她像是天上的雲讓他捉不著也模不得。
可他還是想飛上天抓下她,讓她僅屬于他一人。
事實告訴他,她從不屬于他!她早嫁給安德魯,而以她與安德魯相愛的情況看來,她根本不可能會把心放在他的身上。
在她眼底;他是她的敵人,驅趕不走惹人厭惡的敵人!
還有一點她尚不知情的是,安德魯正是死在他手中,他懷疑在她知情後猶會以平板的面容面對他嗎?
大概不會,她會恨他至死,希望有能力親手殺掉他為夫報仇。
為那個可能性,亞克斯的臉更沉了。她為安德魯報仇是天經地義之事,他仍是無法為此釋懷。
他不喜歡她的心聯系在別的男人身上!盡避是她的丈夫也不行,可是他可以掌控天下事,唯獨人心非他所能操控;他改變不了此種狀況,唯有把滿腔的不滿化為尖銳的言詞攻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