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由他身下鑽出,她緊鎖眉峰想法子,瞥見跪坐于地面的小師哥,只好對不起他了,反正師哥也不差件長衫。
「師哥,真對不住,待會兒我回來再為你解毒與賠罪。」她嘴里喃喃道歉,雙手倒是十分忙碌地解鐘信的長衫。
鐘信在心底哀號,有口難言,他該如何阻止師妹鑄成大錯?他以眼身示意她及早回頭,若被師父發現可是大事不妙,以師父好勝、愛面子的個性鐵定不會輕饒她。
易幻生有氣無力的倒在地上看她一人唱獨角戲,她究竟想做什麼?她會是真心想解救他嗎?他的心開始動搖,一方面要自己姑且相信她,另一方面則持相反意見。可能她是想讓他誤以為她要救他離開,其實她不過是想帶他到外頭繞一圈再送他回地牢。對!不能相信她,對她,大意不得!
長衫到手後,她小心翼翼的避開易幻生胸膛上的傷口為他穿上,為了這次的救人行動,她可說準備齊全,除了必備的銀兩外還有兩瓶金創藥,可供他在路途上使用。穿好長衫後,她扶起易幻生,讓他半倚在自己身上,吃力的以全身的力氣撐住他,不讓他再倒下,兩人腳步錯亂的往外走,她得趁無星亦無月、眾人皆沉醉于夢鄉的夜晚送他離開袁刀門。
被留在地牢的鐘信不斷的在心底呼叫她留下,驚懼于袁翠袖踏錯一步會步步皆錯,他沒忘記是小師妹幫助師父抓到易幻生的,相信易幻生也不會忘,如今師妹跟他一道離開,師父自是不會放過他們兩人。而當師妹面對易幻生時會有何遭遇,他實在是不敢去深思,只求師妹真能如她所言的在送他離開後就回袁刀門。不!她也不能回袁刀門,但向來天真的她會曉得要另外找個地方安身立命嗎?他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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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翠袖吃力的半扛有她一倍重量的身軀,步伐漸漸沉重,揮汗如雨,氣息吐納趨于粗厚,咬牙關顫抖的踏出步伐,隨腳板打顫兩人的身軀亦不穩的晃了好幾下,差點雙雙跌趴在泥地上。
「我可以辦得到的,我可以!」袁翠袖不斷的以話語自我鼓勵,不給自己任何退縮的理由。
倚在她身上的易幻生可輕易的感覺到她的疲憊,不知是吃了她給的飯菜的關系抑或是其它原因,總之他的丹田舒坦多了,不像先前中了醉燻香般全身充滿了無力感,不過他仍無法用力使勁,多日來被鏈在石牆上,手腳變得麻木、僵直,還得等上一段時日才有辦法恢復過來。
「再走一小段路就到了,就快到了。」為了避免父親察覺後派遣師兄們追蹤,她特地挑人煙罕至的小徑行走,雖不能保證不被找到,但至少能拖延些時間。
「你能不能閉上嘴?講話那麼大聲,連死人都會被你吵醒。」一路上除了蟲鳴外,就听她嘀嘀咕咕地說些莫名其妙的話。若後有追兵,絕非被他們沉重的腳步聲引來,而是追尋她吱吱喳喳的吵鬧聲而來。
「對……對不起。」袁翠袖被他的低吼嚇得瑟縮了下,喃喃吐了串道歉,乖乖的閉上嘴不復開口。
「喂!你動作輕點,粗手粗腳的是想報復嗎?」因她扶不穩,使得兩人的步伐顛簸了下,震痛了他身上的傷口,他惡聲惡氣的怒罵。雖然兩人尚未離開袁刀門的勢力範圍,但他可確定這女人大抵是吃錯藥,才會良心發現救他離開,既然是她先對不起他,他也不用對她太客氣,更甭提感激她施于援手。
「我不是……對不起,我會小心點。」她哪有膽子進行報復?因心中有愧,使她畏畏縮縮像個被惡婆婆欺負的小媳婦,敢怒不敢言。
忙向他道歉,她沒注意到地面不平穩,不小心踩了塊石子,腳步一滑,扛易幻生雙雙跌個狗吃屎,正面撞擊泥地的疼痛外加易幻生的拳頭不偏不倚的打在她的腦袋瓜上,讓她悶吭了聲,疼得掉落兩滴淚珠。
「該死!你的眼楮是生來擺好看的嗎?」向來以溫文有禮稱的易幻生此時形象頓失地破口大罵,可惡!遇上她準沒好事,溫熱潮濕的胸膛告知他舊傷新創一道撕裂。
袁翠袖自知理虧,被他罵得大氣不敢喘一下。
「可惡的賤女人!你我之間的梁子是越結越深,我警告你,要命的話馬上離開我的視線,永遠別再出現在我面前,連方圓百里之內都不許,否則不論被我踫上或是知情,我會當場把你碎尸萬段。」明知她不是故意的,但因看她不順眼且恨她入骨,使他千方百計地處處挑她的毛病、找她麻煩,為了避免自己當真克制不住的殺了她,趕她走是最好的方法。
「你傷得好重,我不能把你丟在荒山野地中……」她卻信易幻生說得到做得到,聰明的早逃命去了,只剩她這個笨蛋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好!那我就順你的心達你的願。」易幻生滿臉猙獰地伸手掐住她那如絲緞般縴細的頸子,多日來累積的憤怒在這一刻爆發,他的體力雖不濟,但足以掐死這賤女人。「啊……我……」兩人一道倒在泥地上,袁翠袖尚不及防備,料想不到他會來這一招,痛苦的張嘴既想呼救又想呼吸,雙手痛苦的想扳開他的箝制,雙腿則不斷的舞動欲踢開他的壓制。
「你現在所受的痛苦不及我的百分之一,這是你自找的,怨不得他人。」易幻生逐漸加重掌力,危險的半垂眼瞼,欲置她于死地,對身下痛苦的小臉並不感到同情。袁翠袖不甚敏銳的神經亦可感受到他全身所散發出的憤怒,其實她可以自救的,只要她抽出腰際的彎刀刺向他的背部,那麼一切就都結束了,但她不願!自覺虧欠他太多使她下不了手。
意識遠揚,腦海一片空白,她不行了……
當有此認知時,頸上的壓力突然消失,突如其來的充沛空氣令她貪婪的大口攫取,過于貪婪導致岔了氣,一口氣梗在喉頭中,嗆得她撫胸劇咳直到咳出淚珠趴在地上喘息。
易幻生失神的看雙掌,理不清為何會在緊要關頭時心軟放了她,她該死啊!
背叛者不配得到好下場。
「咳!咳!咳!」她痛苦的喘息,眼中蒙上一層薄霧看茫然的易幻生,就知道他是個好人,連面對他誤以為出賣他的人都不忍下毒手,這樣一來,她更是不能讓他被父親抓回。
易幻生再看眼猶在咳嗽的袁翠袖,仍舊想不清自己為何在可以殺她的時候反而下不了手。
「我們……我們快走吧!很快的我爹……他……會發現你人不在地牢中,他會……派人出來追尋。」袁翠袖忍住喉頭的疼痛,有些虛軟的由地上爬起,拉易幻生催促道。
他身色復雜的看了她一眼,考慮要不要與她一道走。
「快啊!再不走就來不及了。」他如老僧入定般一動也不動,袁翠袖干脆讓他的手搭在她的肩上,半扶持帶他走。
「你知道人們最不能容許的是什麼嗎?」易幻生天外飛來一問。
「罪惡?貧窮?」她把全副的心思放在逃亡上,沒去深思他的問題,隨便丟了兩個答案給他。
「都不是,是背叛!」他搖搖頭,十分認真的給她答案。他的答案令她停下疾走的步伐,定定的望他,苦澀地道︰「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沒有背叛你,真的沒有。」被人懷疑的滋味一點都不好受。
「這些日子里我想了許多……」他笑了笑,被毒打時,抽離的意識不斷的思考為何他會落入旁人精心設計的陷阱里。「你們很聰明,可說非常聰明,首先利用你天真無邪的外表來博取我的同情心,直到我被你父親抓到的前一刻,我都還認為你是個毫無心機、十分羞怯的小泵娘。事實證明我錯了,你們故意散播出你因我而被父親關入石室的謠言,為的不過是想引我上門自投羅網,而我真的良心不安地上門探望你,還蠢得教授你要勇敢、要對自己有信心,我想當時你一定在心底竊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