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賣主求榮的文臣可抓到一個絕佳的表現機會,右邊架著南宮的那位臣子首先揚手狠狠一抽,把她的臉打向左邊,左邊的文臣見狀,為了表示自己投降的誠意,再度將她抽向右邊,順勢抓著她的發,逼迫她的臉上揚。
一道涓細的血順著倔強的嘴角往下流,流過白皙繃直的下頦,最後沒入高領的龍袍內。
完顏徽注視著那道血流沒入南宮的頸子,他莫名地感到肝火大動。
兩個不知死活的人接著獻上諂媚的笑。
「皇上,您犯不著跟這種不識時務的人生氣,我們願意先替您教訓他,讓他從此刻開始清楚自己卑微的身份……」
南宮仰視的烏眸露出鄙夷的光芒,既同情又不屑的冷哼。「看來,你們兩個笨蛋根本不了解完顏徽,你們以為他會傻到去相信賣主求榮的人嗎?」
右邊的文臣听她這麼一說,立刻露出遲疑之色,左邊那人則更加橫眉豎眼。
「你這家伙,休想挑撥皇上對我們的信任。」
一手再度高高揚起,卻意外地落在冰冷的長槍之上,他愕然抬眼,眼中充滿疑惑。「皇……皇上?」
「我有說要教訓他嗎?」完顏徽吐出的話似穿過雪原的風,寒氣逼人。
除了完顏翰,任何隨便揣測他心思的人都只有一個下場。
戴著面具的完顏徽本就教人難以猜度,現在又沉下嗓音,言語中大有責備之意,這不禁讓兩人心底泛起戰栗。
素聞這位草原霸主,喜怒無常,暴虐苛刻,一件小事就可以坑殺上百人。如今兩人未經同意,擅自揣測他的心意,似乎是拍錯了馬屁,不免心中惴惴不安。而且他們自完顏徽始終倨傲的神態間感受不到友善的氣息,于是交換了一個眼神,由右邊那人躬身作揖,恭謹的問︰
「皇上,您曾說過,王師所至,繳械投降者一概赦免,官階如舊,不知此話是否為真?」
「你在向我邀功?」完顏徽的語氣更低沉了。
「不敢。只是想請問皇上,是否曾說過此言?」
「是說過,不過……」他耐人尋味地微傾身審視兩人,「這其中並不包括賣主求榮的叛國賊。」
話聲甫落,機敏的完顏翰立即洞察其意,抽出腰刀向前,結束了他們兩人的生命。
人頭齊頸切斷飛離身體,飛過南宮眼前,她渾身血液瞬間凝結,立時捂住嘴,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能阻止自己不尖喊出聲。
看著血色自他兩頰消褪,完顏徽一邊好笑地自馬上俯,一邊慢條斯理地叉起滾落到一旁的人頭,將尚在滴血的頭顱舉到南宮面前。「怎麼?沒見過這種殺人的場面?」「啊!」這種前所未見的恐怖景象終于讓南宮的尖叫沖口而出,隨即眼前一黑,身子一軟,就要倒下。
「喂——」完顏徽剛好來得及拋掉頭顱,一手接住她。
他迅速翻身下馬,抱著不省人事的南宮,金眸難得的出現緊張的神色。
「快醒醒,我可不許你這樣就死了!」
被戰爭磨出厚繭的大掌輕拍她兩頰,撐著她的臂彎也配合著輕輕搖晃。
這種異常溫柔的舉動照理說不應該出現在一向予人陰森恐怖形象的完顏徽身上,完顏翰雖然不動聲色,卻機敏的注意到,此時不自覺露出焦急之色,凝視新羅國君主的金眸,正蘊涵著異樣的光芒,那是男人開始對陌生的事物產生感情的光芒,至于原因為何,除了完顏徽本人之外,天底下大概也只有他最清楚了。
總而言之,是四個字——同病相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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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宮是被完顏徽身上的血腥味給嗆醒的,睫毛微掀,隨即迎上一雙金色眼眸,初時覺得極溫暖,極富吸引力,但這種感覺立時被周遭源源不絕的陰冷驅散。完顏徽的面具,他身上的鎧甲,乃至于他本身,都在無情地傳達冰冷的氣息。
她迫不及待地想月兌離那冰冷的觸感,抱緊雙臂,非但沒有對他的好心投以感激之色,反而一副被妖魔鬼怪踫到的詭異表情。
這種表情讓完顏徽難得的溫暖頓時又籠罩一層厚厚的寒霜,他面沉如冰,聲音也是冷冷的︰「你是這樣報答救你的人?」
什麼?她眼楮睜得老大,沒有血色的臉立刻又被憤怒的玫瑰色染紅。
什麼救你的人?要不是他把那猙獰的人頭舉到她面前,她怎麼會昏倒,又怎麼會需要他來救?再說,她巴不得干脆嚇死,死了最好,現在她惟一的希望就是快點死,免得親眼見到新羅國臣民與她的皇兄慘遭完顏徽的毒手。
于是,南宮怒抬的眉毛微斂,皮笑肉不笑地反唇相稽︰
「救我?哼!我命懸你手,自是任你宰割,你愛救便救,愛讓我死便讓我死,又何來什麼報不報答?」
完顏徽一听,搖頭自面具里逸出一聲輕笑,他佩服他的勇氣,以及盲視他的目光。
金眸半眯,饒富興味地細細打量在自己肩膀以下的他,既脆弱又勇敢的美少年啊……他仿佛嗅到來自他身上的清香。在月夜的雪原上,會引人不知不覺墮入遐想的清香。他凝視他的眼里多了一種自己並不熟悉的激情,而他自己並不知道,當無情無欲的冷金對上同樣無情無欲的幽黑時,會自動轉成溫暖的亮金。
南宮雙頰上的淡玫瑰色在他異樣的凝視下轉成更深的紅色,那又冷又暖的目光讓她很不自在,同時也感受到另外一種前所未有的奇妙感覺,她不禁更加抱緊雙臂。
難道他是以看女人的眼光在看自己嗎?不!不會的……就連跟她天天相見的朝中大臣也從來沒有懷疑過她的身份,更何況,她身上穿的是厚達好幾層的冬衣,女性的特征也用抹胸緊緊束住,就算完顏徽的眼光比別人敏銳,也斷無可能自身體上看出端倪。
但她終究無法繼續與那異樣的金色眸光對視,失神地垂下眼,新羅國兩個文臣的尸體就在自己腳下,剛好給了她打破僵局的話題。
「哼!你這暴君,居然也有清醒的時候?」
此語一出,果然讓金眸的暖色頓時消失無蹤,轉成凍結人心的寒光。
那種瞬間僵凝的氣氛,通常是暴風雨欲來的前兆,在馬上的完顏翰不禁為那個容顏俊美的新羅國皇帝捏了一把冷汗。
「你說……」完顏徽低低地重復她的話,語氣里充滿了危險氣息。「我是暴君?」
南宮心中一凜,不光是那副沒有表情的面具,完顏徽一身的黑鐵甲冑乃至于渾然天成的懾人氣勢,在在都令人感到壓迫、無法呼吸,但她豁出去了,反正遲早會被他送上西天,在生命結束之前,她要好好的羞辱他一番。
她的幽潭釀著火光,無畏地射向他面具後的雙眼,縱使準備要開口大罵,也是一副持重威嚴的君主模樣。
「完顏徽,我說你是暴君!而且不只是暴君,還是窮兵黷武、殘酷無道的暴君!」
洪亮、中性的低沉嗓音傳進每個人的耳里,完顏徽的部隊、在城門口跪迎的新羅文武大臣全都听見了,現場一陣短促的抽氣聲,尤其是城門口的新羅大臣,當場血色盡褪,為自己即將到來的厄運頻頻發抖。
「喔!請繼續。」完顏徽挑眉,冷冷地催促。
繼續?好,那她就不客氣了。
「我新羅國世事女真,恪守職責,每年按規朝貢。不僅如此,還得應付你們銀牌使者貪得無厭的需索,任意增加的數量。而你,你不但對此視而不見,放縱屬下任意妄為,到頭來,為了成就你一統天下的痴夢,還羅織罪名予我新羅,藉此興兵吞並。為了壓制被你吞並國家的反對勢力,你不僅對皇室成員趕盡殺絕,更大舉坑殺文臣武將;為了讓你能繼續完成征服天下的目標,你對吞並國家進行壓榨性的超額貢稅,無止境地奴役全國百姓,你對付人民惟一的手段就是暴力,不僅設立各式各樣令人發指的刑具來對付人民,還賞罰隨心,血腥鎮壓,像你這樣的人,紂王、始呈,都要自嘆弗如!」